他嗓门敞亮,带着股走南闯北的豪气。
“我老黄啥阵仗没见过?但今儿个,在这靠山屯,我是真服了!”
他伸出大拇指,先指了指周围一张张朴实的脸,又指了指背后黑沉沉的兴安岭。
“服你们这儿的人!服你们这儿的山!有骨气!”
“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头!干!”
他脖子一仰,一碗“闷倒驴”见了底,惹得满堂喝彩。
气氛,瞬间热闹起来了!
“我敬你一碗!”
“老哥,来,咱俩走一个!”
酒碗子“当当”碰得山响,糙野的笑声,孩子们打闹的尖叫,篝火炸裂的噼啪声,在这寂静的山谷里传出老远。
烤肉的焦香、面饼子熟透的甜香,混着松木枝燃烧的烟火气,一个劲儿往鼻孔里钻。
连日来的饥饿和寒冷,好像都被这热乎气儿给熏跑了。
人群边上,一个稍微安静的角落。
白雪捧着个本子,借着跳动的火光,拿着根削尖的铅笔头飞快地画着。
她画涨红了脸膛、唾沫星子横飞的李长山。
画黄建发敞着怀,笑得露出后槽牙的豪迈。
画村民们咧着嘴,眼里闪着泪光的感激。
画那些围着篝火疯跑,小脸蛋映得通红的孩子......
雪灾之后,靠山屯这难得的暖和气儿,这股子鲜活的希望,她都想记下来。
酒过三巡,肚子里垫了食,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
天南海北地胡侃,从屯子里的鸡毛蒜皮,到国家大事的只言片语。
黄建发啃完一只油汪汪的烤兔腿,拿袖子随意抹了把嘴,端起酒碗,摇摇晃晃站起身。
他径直走到林东面前。
“林老弟!”
声音带着酒意,眼神却亮得吓人。
林东正跟李勤他们说着话,连忙放下手里的饼子,也站了起来。
“黄老板,您客气,该我敬您才是。”
“不一样,不一样!”黄建发大手一挥,脸上的表情特认真。
“林老弟,哥哥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黄建发这把年纪,佩服的人,不多!”
“做买卖,我佩服那些有眼光、下手黑、能把钱从石头缝里抠出来的主儿!”
“可做人,”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佩服的,是你这样的!”
他粗壮的手指头,先是指了指篝火边那些淳朴的村民,然后又重重地点向林东。
“你瞅瞅,这么个穷得叮当响的山沟沟,让大雪一埋,换了旁人,早哭爹喊娘等救济粮了!”
“可你呢?带着大伙儿自己想法子活命!”
“打猎摸索,愣是搞出个‘兴安猎人’的名头!现在更是把山货卖到哈尔滨去了!”
“有脑子!有胆子!最难得的是啥?”
黄建发一拍大腿:“是有担当!把这屯子老少爷们的嚼谷,都扛在了自个儿肩膀上!”
“这份能耐,这份心胸,哥哥我,服了!打心眼儿里服气!”
说完,又是一仰脖,一碗酒见了底。
他把空碗底朝天,亮给林东看。
林东心里,也一股热气儿往上涌。
“黄老板,您过奖了。靠山屯能挺过来,是大家伙儿齐心协力。”
“‘兴安猎人’能有点名堂,全靠您这位大老板在外面给咱撑门面。没有您,我们有好东西也抓瞎!”
“这杯酒,我敬您!敬咱们的合作,敬咱们这份情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