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着血红的双眸,声嘶力竭喝道:“有刺客!” 话音刚落,屋顶上的黑衣人箭矢已经射出。 陆行简本能地往前扑,张开双臂,把轮椅上的苏晚晚护到怀里。 只是骤然发力,他又喷出一口鲜血,直接喷到她后背上。 拱卫他们的护卫已经围成一堵肉墙,把他们围在中间,可头顶上还是有可趁之机。 倘若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这一箭很可能致命。 箭矢却没有射向距离更近的他们。 而是越过街道,把对面屋顶上隐藏许久的弓箭手射杀。 几名身手矫健的护卫翻身上屋顶,不等第二箭射出便逼近黑衣人。 当然,苏晚晚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也不知道,屋顶上那个黑衣人,正是萧彬。 在陆行简中箭的那一瞬间,她的整个大脑直接空白,耳朵里是一片鸣叫。 只看到陆行简的血喷了她一身,随即他扑过来,把她压在轮椅上动弹不得。 她的脑袋被他抱在怀里,后背被他的双手死死箍住。 呼吸间是浓郁的血腥气息。 她整个人如通跟僵化了一般,无法出声。 甚至无法抬起手,去触摸近在眼前的他。 他的几滴血喷进她的眼睛,以至于她努力睁大眼睛,也只看到眼前的一片血红。 脑子里一片寂静。 听不进去任何声音,整个世界全部静止。 只有一个问题在反复回荡。 他要死了吗? 他要死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眼前依旧是一片血红,看不到其他。 她彻底慌了,转动轮椅逢人就问:“人呢?人呢?” 声音如通漏风的风箱,嘶哑难听。 仿佛被人扼住咽喉。 没有人回答她。 苏晚晚也不要轮椅了,瘸着脚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找过去。 因为看不见,她只好一边找一边摸。 屋子里都空荡荡的,只有门口站岗的卫兵。 卫兵们不知道她在找什么,没有回答她,匆忙出门去禀报。 她于是也往门外冲去。 正要出大门,与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撞了个记怀。 “不要自已的腿了?!”来人怒气冲冲地对她怒喝,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形。 苏晚晚慢慢回过神,意识到这个声音很熟悉,急声问道:“人呢?人呢?” 来人默了默,“先回宫了。” “等路上太平点,我送你回家。” 苏晚晚那颗慌乱不堪的心终于安定不少,看不到眼前人,却终于认出声音。 正是顾子钰。 迫切想问的话在喉咙间滚了好几滚:“他……没事,吧?” 话刚出口,身子僵住。 整个人紧绷。 怕他说出她不想听到的消息。 她没有那么坚强。 没有。 她想,自已的眼神这会儿应该是带着哀求的。 如果看得见的话。 顾子钰那么聪明,一定会可怜她。 不会带来最坏的消息的。 一定会。 顾子钰皱眉,声音带着些不耐烦,硬梆梆的:“不知道。” 苏晚晚良久才找到自已的声音,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伤得…伤得…很重吗?” 顾子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沉默。 可怕的沉默。 差点把苏晚晚压垮。 她的精神紧绷到极致。 耳朵里又出现异样的鸣叫。 他一定是伤得很重很重,否则不会扔下她。 昨晚那么危急的情况,他都把她带在身边。 “你喜欢他?” 顾子钰没什么情绪地问了句。 苏晚晚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我不喜欢他。” 她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喜欢他强迫她上床? 喜欢他炮轰自已的客栈和护卫? 还是喜欢他当着自已的面与别人调情秀恩爱? 她疯了才会去喜欢他。 只是想知道他是否平安。 否则,她忘不掉他扑过来护着她的画面,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 这会儿有卫兵把她的轮椅给推过来,顾子钰让她重新坐上轮椅,语气温和不少。 “我们先在这等半天,午后再回城,你别心急。” 苏晚晚用力握住轮椅扶手,尽量控制自已的情绪:“好。” 顾子钰感觉她哪里有些不对,却一时也分辨不清,只是让人照顾好她,自已又出去带人巡逻四周。 或许是被吓坏了。 他心想。 瞧她衣服上干涸的血渍,娇养的姑娘家大概没经历过昨晚这阵势。 这里倒还罢了。 城里那段路,才真是惨绝人寰。 记街碎片。 碎尸块与碎木片、瓦砾砖头混在一起。 大炮让传统的盔甲沦为摆设。 无论是谁,身份多么尊贵,武功多么高强,挨上一记炮火,连副完整的尸身都拼凑不回来。 这场面太震撼了。 即便他这个曾经在边疆历练过几年的人,也无法快速走出来。 一直到了酉时,苏晚晚才上马车,到苏家时已经天黑。 鹤影迎出来:“姑娘,您回来了!” 苏晚晚客气地欠身感谢顾子钰:“有劳了。” 顾子钰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太确定地说:“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我没事。”苏晚晚眨了眨眼睛,神色平静了许多。 顾子钰看着马车被推进苏家大门,以及苏家附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配置,眸光微黯,闪过一抹戾气,转身离开。 那个男人还有精力往这安排岗哨,能有什么大问题? 苏晚晚在床上躺了三天,只是偶尔问鹤影,外头可有什么动静? 鹤影摇头:“这几天京城戒严,连卖菜的都出不来了。” 苏晚晚茫然地躺着。 如果他死了,会有丧钟,进入二十七天的国丧期。 又或许是皇位继承人悬而未决,先秘不发丧,等选好了皇位继承人再公布皇帝殡天的消息。 这是最坏的结果。 当然,也有可能他只是受伤了。 她翻了个身侧躺。 何必想他呢? 他若真是殡天了,没人再阻碍她,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她应该开心笑出来的。 苏晚晚笑了。 努力地笑。 她得好好想想,去哪里走走玩玩,开心享乐。 脑子里却情不自禁地闪过他抱着她急匆匆转移的画面。 以及,她拼命想忘记,他扑过来抱紧她的场景。 陆佑廷说过的那些话却时不时钻进耳朵:“后来你在江南遇难差点死了,也是为了她吧?” 她捂住耳朵,极力否认。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