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
她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求见。
楼内喧嚣渐远,此处灯光昏暗,只余几盏描金灯笼在廊下轻轻摇晃。
沈凌瑶犹豫再三,想起刚才那句暗语,一定是特意说给她听。
于是,她继续恳求:“烦请通报一声,我真的有事要见她……”
“哎哟,这位小姐。”小厮皮笑肉不笑地打断她,“今日想单独见花魁娘子的公子小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人人都见,我家娘子岂不是要累坏了?
沈凌瑶正欲再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回头玩去,只见十余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围在大厅东侧的报名处,正争先恐后地往一个鎏金托盘里扔银锭子。
“那是做什么?”她不由问道。
小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嗤笑一声:“那些人啊,都是想参加今日的四艺比试。只有琴棋书画四场全胜者,才能得花魁娘子亲自奉茶一个时辰。”
他上下打量沈凌瑶,笑得有些不屑。
“小姐若想一试,也得按规矩来。”
沈凌瑶心头一动。
她必须问清花魁那句“海棠无香,梅自有骨”的深意。
这绝非巧合,很可能与母亲留下的秘密有关。
“沈姐姐!”谢沉鸢风风火火地追了过来,赤红鬼的面具歪在一边,露出半张涨红的小脸。
“你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
苏婉柔和柳如萱也跟了过来,一个抱着沈凌瑶落下的披风,一个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芙蓉糕。
“我要见花魁娘子。”沈凌瑶简短地说,从腰间荷包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厮,“报名费是多少?”
小厮眼睛一亮,连忙接过银子:“一人十两,四艺皆比。小姐这边请!”
“什么?沈姐姐你要参加比试?”谢沉鸢瞪大眼睛,“跟那群酸秀才比琴棋书画?”她突然咧嘴一笑,“有意思!给我也报个名!”
“沉鸢!”苏婉柔轻呼,“这……这不合规矩吧?我们毕竟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谢沉鸢满不在乎地摆手,“我们刚才还打了擂台呢,再说了,戴着面具谁认得谁啊?”
“嘿嘿,那花魁娘子跳得这样好,我也想近些瞧瞧嘛!”她转头看向柳如萱,“如萱,你说是不是?”
柳如萱正望着二楼珠帘发呆,闻言猛地回神,鹅黄色面具下的脸颊泛起红晕:“我……我只是觉得她舞姿确实很美……”
沈凌瑶看着三个妹妹各怀心思的模样,不禁莞尔:“怎么,只许那些男子争奇斗艳,我们女子就不能凑个热闹?”
她故意压低声音。
“你们难道不想知道,那样的美人近看是什么模样?说话是什么声音?”
三个姑娘面面相觑,面具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谢沉鸢第一个掏银子:“给我也报上!”
苏婉柔犹豫片刻,也默默取出了绣花钱袋。
柳如萱咬了咬唇,怯生生地说:“我也想参与,可我没带银子。”
“我出了。”沈凌瑶慷慨解囊,“这些够了吗?”
小厮一下收了四五十两,眉开眼笑地哪里还有刚才的傲慢。
“够!够!四位小姐这边登记!”
登记完毕,四人被引至西侧一处清雅小厅。
厅内已坐了好几十人,幸好空间大,否则都要站不下了。
不过,这里大多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见四个姑娘进来,都露出诧异神色。
有人不屑冷哼,也有人好奇打量。
“四位小姐当真要参加比试?”
负责登记的白须老者捋了捋胡须,目光在沈凌瑶等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四艺比试自开设以来,尚无女子参与的先例。”
谢沉鸢将手拍在案上,赤红鬼面具下的杏眼一瞪:“怎么?你们天香楼的规矩里写了不许女子参赛?”
老者被这气势震得往后一仰,连忙摆手:“不不不,只是提醒四位,参赛者多是国子监生徒、翰林清贵……”
“老丈多虑了。”沈凌瑶轻抚谢沉鸢肩头让她稍安勿躁,白色狐狸面具下的唇角微扬,“我们姐妹不过是想与诸位才子切磋一二,输赢无妨。”
老者见劝不动,只得递上四块檀木号牌:“既如此,请四位抽签决定比试顺序与项目。”
四人各抽一支竹签。
沈凌瑶展开一看——“画·四”。
柳如萱抽到“琴·二”。
苏婉柔是“棋·三”。
谢沉鸢则抽中了“书·一”。
“第一场,书法比试!”厅东侧的小厮敲响铜锣,“请抽到书字的参赛者入席!”
谢沉鸢回头冲三人眨眨眼:“看我的!”
说罢大步流星走向中央摆放的书案。
她一身火红骑装在众多宽袍大袖的男子中格外醒目,腰间软鞭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引来一阵窃窃私语。
“女子也来比书法?”
“看那打扮像个武夫……”
“怕不是来哗众取宠的,哈哈哈……”
……
议论多是嘲笑,谢沉鸢却充耳不闻。
她径自走到标着“七”号的案前站定。
侍者奉上宣纸与笔墨,主判官高声宣布题目:“今日书法比试,请诸位以剑为题,自选诗词或原创皆可,限时一炷香。”
闻言谢沉鸢微微一笑。
这题目对她再合适不过。
谢家世代将门,谢沉鸢虽不喜文墨,却从小被兄长逼着临摹各种兵书字帖,尤其擅长写与武事相关的字体。
果然,她略一思索便提笔蘸墨。
那运笔如使剑,起落间锋芒毕露。
寻常女子写字讲究柔美婉转,她却将狼毫笔使得如枪似戟,每一笔都力透纸背。
写到酣处,甚至左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鞭柄上,整个人如临战阵。
“时间到!”
十幅作品被悬挂起来供众人品评。
谢沉鸢写的是祖传《剑诀》中的四句:“青光乍现雷霆怒,白虹贯日鬼神惊。三尺秋水尘不染,万丈豪情笔底生。”
用的是介于行楷与魏碑之间的字体,刚劲有力,字字如出鞘利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