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这号人,还教书育人?还不得全把学生们带到沟里去?”
“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个梦独?”
“要是真的有,那那个名叫梦独的后生,遇上这个假圣人,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谁说不是呢?唉——”
对于瞿冒圣来说,说起来挺惨的,他成为下等人的时候,还是比他成为上等人的时候明显要多。由于他时常大小便失禁,老是需要工作人员给他换衣物,身上常常臭烘烘的,他盖的被子铺的褥子也是臭烘烘的,且把屋子里也弄得臭烘烘的,所以,跟他同居一室的那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真是倒尽了霉。哪怕瞿冒圣在灵醒之际,当工作人员给他换衣服或被褥时,手脚上的动作上也重重的,有时还给他几巴掌或拧他几下,更不要说在他昏昧之时了。那个时候,瞿冒圣不止流着涎水,还流出眼泪,无助地发出哀哀的哭声。见到此状,那位同居一室的老人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绝大多数老人,心里总还有个指望,那指望便是,儿子或女儿来看他们,来看他们的同时,不仅会给予他们某种力量,还会给养老院的工作人员一些压力,令他们不致于太小瞧他们及欺负他们。可是瞿冒圣呢,却没有任何的指望。其实,他在多少人的眼里,是下等人里的下等人,他们觉得哪怕他在灵醒之时的话语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一些老人因为有后,便可悲地总觉得有人撑腰似的,所以心里加倍看不起瞿冒圣:什么乐于奉献,什么甘为人梯?在养老院里,全是狗屁不如的东西,有多远滚多远!
有的老人说:“这个瞿冒圣啊,年轻的时候,真该抱养个孩子哩。”
“听说,想抱养来着。可是,孤儿院里的孩子一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吓得哇哇哭,院长便把他和他老婆赶了出来。”
“想想也是啊,这个瞿冒圣,永远自以为是,除了认为他的领导是正确的,然后就是以为自己是正确的,手里一有了一点儿权力,就想怎么整治人就怎么整治人。他何必非要对那个名叫梦独的小伙子下狠手呢?”
“也许,他是拿梦独的未婚妻没办法,所以只能拿梦独开刀。”
“我觉得不是,瞿冒圣是想拿梦独来祭旗,祭他心中的旗,来给他自己留美名,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包青天包大人吗?说他整治梦独就是包公怒铡陈世美吗?”
“是哩,是哩。”
“唉——”
“唉唉——”
老人们万万没有料到,就在他们不知第多少次地进行完这番对话后的第二天,梦独来了。
今儿个,一些老人本来是聚在空旷的院落里那棵大梧桐树底下的荫凉里的,但是,瞿冒圣推着轮椅的轱辘来了。来就来呗?可是他还带来了一身的臭气,眼角上沾着浑浊的老泪,嘴角上沾着饭粒,牙齿上沾着菜叶儿,涎水流得老长老长,显见得工作人员心烦,没有给他打理清洗,说不定还刚刚挨过打。那模样儿实在令人作呕。于是,老人们便赶紧作了鸟兽散。
瞿冒圣十分无趣,还觉得十分扫兴,形单影只地推着轱辘,承载着他的轮椅便进入了一小片红砖铺地的小树林。这是个多云天,因了云彩的遮挡,阳光并不强烈,加上有风一阵阵地吹来,小树林里一点儿不觉炎热。
此时,瞿冒圣是清醒的,目光却显出痴呆,眼睛里也很是空洞无物。他的眉头居然是皱着的,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哦,没人理他,那他就一个人静静地回想过去那些可以永载他人生史的事迹吧,首当其冲,他想起了梦独。
“哼哼哼……”瞿冒圣已经很难作出笑的表情了,于是便在心里阴阴地笑了几声;他却并不知道,此时,梦独和叶晓晨已经站在了福寿养老院的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