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 云姒基本上天天都待在栖梧苑里,没有出过门。 好不容易来了月信,自然是要吃好喝好休息好。 还得保持好心情。 这样,才能确保还有下一回。 今日,乃是府中清算账簿与每月给下人们结算工钱的日子。 钱嬷嬷,德财公公,曲先生他们几人忙的不可开交。 账房先生伏案疾书,一笔笔账目细细核对,确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管事们捧着厚厚的册子来回奔走,将各院的开支,采买,赏赐,一一登记入册,再呈递主母或总管过目。 萧王府一直以来都是曲先生在统管这些。 云姒刚嫁给萧王府时,曲先生曾经想把这些事情交给云姒来管,可那时候的云姒,对秦野充满憎恨与厌恶,连他的王妃都不想当,更何况是掌家之权。 曲先生在云姒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关键,云姒的身体也不允许,之后这件事他便再也没有提过。 此刻。 府中下人早早排成长队,几名管事嬷嬷按名册点名,将月钱一一发放。 每个月发工钱的日子,府中气氛总是格外的轻松欢乐。 云姒倚在窗边,手里捧着特制的药茶,慢悠悠地啜饮着,静静感受着外面热闹的氛围。 兰辛从外头回来,手里拿着一叠新裁的软缎,笑着道:“主儿,你瞧瞧,这是钱嬷嬷送来的料子,说是曲先生从江南带回来的,特意给你裁几身新衣裳。” 云姒手指抚过那光滑的缎面,唇角微微扬起。 不被讨厌的感觉,好像,确实不错。 云姒突然有点理解兰辛和陆渔的感受。 “哦对了。” 兰辛又从身上摸出来两个鼓鼓的荷包,开心地说道:“今天发月银,钱嬷嬷说,奴婢和陆渔都属于掌事姑姑的级别,月银早该涨了。” “那我还给你们一人一份呢。” 云姒宠溺地戳了戳她的额头,打趣道:“做一份工,挣两分月银,可还满意?” “哎呀主儿。” 兰辛抱着云姒撒娇:“那不是因为上个月你不在府中,钱嬷嬷看奴婢和陆渔可怜,才开始给我们发放月银的嘛,奴婢以后就要这一份,主儿的银钱就省下吧。” “那到不必。” 云姒财大气粗地道:“你主儿我看着是落魄了,如今无权无势,但不缺银子呀,王府的月银给你们,你们便收着,我这边也照旧,你们俩多攒点,留着以后傍身。” “主儿。” 陆渔端着刚熬的汤药走进来,听见云姒的话,笑着说了句:“你就宠着她吧。” 兰辛不满地瞪了陆渔一眼:“说的好像没宠你似的。” 陆渔冲她讨好的笑笑,把汤药放下,方才说起正事:“主儿,钱嬷嬷说,按照规矩,咱们栖梧苑伺候的人手是不够的,想要再给栖梧苑挑几个人,她让奴婢问问你,有没有自己看上的,若是没有,她便自己看着安排了。” 钱嬷嬷这是要重新拿她当王妃对待么? 云姒眼底露出一抹淡笑。 这么看来,她还真得感谢林书妍。 要不是林书妍给钱嬷嬷下毒,府中的下人恐怕没这么快对她改变态度。 但是相比之下,大家可能仍旧更喜欢林书妍。 不过没关系,细水长流。 这不就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吗? 时间会慢慢改变一切。 “栖梧苑毎日都有人打扫,其他事情有你们俩就行。” 云姒考虑了一下,以她如今借住的身份,还是应该低调点,免得惹人说闲话,传到宫里给秦野增加不必要的压力和麻烦。 “陆渔,你去跟嬷嬷说,保持现状便好。” “嗯,奴婢这就去。” ……… 沈家派人来萧王府找了云姒三次,云姒以身体不适为由,一次都没露面。 直到第四天,沈谦亲自来找她。 云姒不露面,他便一直守在府外不肯走。 说担心她的身体,只想见她一面,确保她无碍便立即离开。 瞧瞧。 多深情。 云姒闻,冷笑一声,只觉得又讽刺又恶心。 昨天兰辛还打探到,沈母的身体快要熬不住了,沈家几乎找遍了全京城最有名的大夫,可看过之后都束手无策,委婉的告诉他们,准备后事吧。 他们害怕沈母得了传染病的事情被传出去,便把沈母和那些已经被传染的人全都送到了另外一个别院,这样他们才能更好的隐瞒身份去找大夫。 若是别的病,还可以去宫里请太医,可这个病,他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冒险。 毕竟,沈家树大招风,在朝堂为官多年,得罪了不少政敌,一旦给那些人留下把柄,那些人定会逮住机会,将他们沈家往死打压。 尤其是这两年,圣上有意立储,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沈家在这个时候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影响他们筹谋多年的大计。 所以,当听说云姒学会了医术,而且还解了季大夫都解不了的毒,就把主意打到了云姒身上。 沈家三番五次来人,以各种理由要见云姒,云姒一句身体不适便全打发了。 这种情况换做以前根本不可能发生,但凡是跟沈谦有关的事,她每次都会特别重视,只要不是病的下不了床,都不会拒之不见。 而这一次,实属反常。 沈谦最近也越发怀疑,云姒跟以往不同了,总觉得她快要彻底脱离自己的掌控。 想到这种可能,他眼底闪过浓烈的阴郁之色。 “沈公子,您还是走吧,云主子不会出来见……” 门房话还没说完,沈谦便瞧见云姒的身影,正从府内缓缓朝他走来。 他脸上露出喜色,在她走近后,又露出一抹悲伤难过的表情。 “阿姒。” 他轻声唤她,然后勉强的笑了笑:“你不是说,就算我们没有缘分成为夫妻,我也永远会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云姒出来的时候,特意让陆渔给她化了个“病容”妆,听闻沈谦的话,她虚弱的咳嗽两声,才轻轻点头。 “没错,我是这么说过,也一直是这样想的,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为何……最近对我如此冷淡?” “冷淡吗?” 这句反问,听得沈谦一愣。 他呼吸沉了一下,刚想问云姒什么意思,却见云姒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像是有些不解:“我只是生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实在没办法去找你。” 不给沈谦回话的机会,她接着又问:“阿谦,你是在责怪我没有拖着生病的身体去找你吗?” “……” 沈谦被问的哑口无。 曾经,她一直是那样做的。 此刻被她这样问出来,却完全变了一个味道。 “对不起,我……我没想到你这次病的这么严重,阿姒,我也是担心你,一直见不到你人,我怕萧王他会……” “你不生我气就好。” 云姒懒得听他说那些虚伪的话,及时打断他:“上次听沈妤说,伯母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不好。” 沈谦成功被云姒转移话题,当然,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她病的很严重,京中的大夫都说治不好了,让我们……准备后事。” “什么?” 云姒很惊讶,随即做出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怎么会这样,上次见她,她还好好的,什么病如此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 “我们也不清楚。” 沈谦想说能不能让她去给看看,可看向她苍白的脸,和那虚弱到摇摇欲坠的身体,便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阿姒,你的身体怎么样,好点了吗?” 呵。 云姒内心讽刺,面上半分不显:“我无妨,已经好多了,这样吧,明天我去看看伯母,我不相信她会突然病的那么严重,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沈谦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不过,他还是先假意询问一句:“可是你的身体可以出门吗?” “我可以。” 得到云姒的肯定回复,沈谦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好,那明天我来接你。” “嗯。” “那……我先走了。” 沈谦看着她,眼里流露出不舍和一丝情意。 “阿姒,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等我找到证据。” “那你要找到什么时候?” “嘘。” 云姒示意他小点声,不要让人听见。 “快走吧。” “……” 沈谦转身的瞬间,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她果真变了。 变得不听话! 盯着沈谦的背影离开,云姒才转身往后走。 想到沈谦刚刚眼中的情意与不舍,她忍不住冷笑出声。 表面装的深情,非她不娶,实则通房丫鬟搞了一堆,尤其是跟他表妹,两人早就勾搭到一起。 之前她还疑惑,为何他表妹会对她充满敌意,每次见面都针对她。 有一次将她推进水里,差点淹死,被捞起来后又大病一场。 结果沈家人说,都是误会,让他表妹跟她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她心里原本是不愿接受的,可沈谦也替她表妹说话,让她看他的面子上,就原谅他表妹这一回。 她万般委屈,却也只能作罢。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怎么就那么蠢,如此明显的事情,她居然从未怀疑。 这个仇,早晚得给它报了! 云姒走进王府,一抬头,竟瞧见秦野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 她心底咯噔一声。 这男人什么时候来的? 他都看见了? 云姒朝他露出一抹比花儿还要娇艳的笑,快步走过去,试探性地问他:“殿下怎么在这里?” 秦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出来的时候。” 完了。 不但看见了,肯定也听见了。 云姒抿了抿唇,看着他的脸色,小声地问:“你生气了?” “没有。” 秦野俊美的脸上,半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不生气。 他虽然否认,但云姒能感觉到,应该还是…… “就算我们无缘成为夫妻,我也永远会是你最好的朋友。” 突然,他冷不丁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目光冷淡地看着云姒,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好朋友,我明天来接你。” 云姒:“……”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