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翼比云清絮想象的还要更离谱。 他将珠串塞入袖中,微微颔首。 “不错,能做本王的奴才,能伺候本王,是他们的福气。” 云清絮彻底黑了脸,“你这样的人,会有人喜欢吗?” 玄翼不解地看着她,“本王又不是银子,为何要让人喜欢?” 云清絮噎住。 玄翼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徐徐道。 “你要听实话,本王便也不遮掩,这天下之人,无论是皇宫里的主子,还是朝堂上的臣子,或者是全国百姓,更或者伺候本王的奴才……所有人……没一个喜欢我的。” 云清絮惊愕的看着他,无法想象他竟然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诉说如此凄凉的场景。 玄翼继续道,“他们对我,有忌惮,有尊敬,有惧怕,也有恨之入骨的仇……唯独没有喜欢。” “不过无所谓。” “他们就是骂我骂的狗血淋头,我依旧稳坐金銮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们想杀我害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越过我那三万私军,活着滚到我面前。” “他们的喜怒哀乐,就像你看脚下的蚂蚁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和结局,就够了。” “流蜚语、万千诋毁,无上荣宠,万民朝拜……呵呵……这些东西,好与坏,本王都不在意。” “就是我那死去的父王从皇陵中爬出来,骂我弄权夺政,手段残忍,于我来说,也不痛不痒。” “因为我不在乎。” 他在乎的,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 就是在山洞里,在他双目失明时,那个日日拉着他的手,陪着他走过最难熬的岁月的少女。 那个女孩,会为他梳发,为他换衣,为他做拙劣的吃食,也会告诉他外面的山又青翠的,翠的好似彩雀的尾羽,在日光下,散着幽绿的光泽…… 他想到这里,抬眸看了云清絮一眼。 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曾经那个女孩的影子…… 只可惜物是人非,曾经盼了那么多年的重逢,久别之后,却再也无法开口相认…… 玄翼想到这儿,狭长的凤眸半起来,眉眼如山峰一般,清冷又凛然。 黑白分明的瞳仁里,仔细看去,像装载了世上万千,最终,化为一抹深不见底的黑漆。 冷风吹着雪片,吹散了他鬓边的一缕乱发。 云清絮这才发现,他脸上有许多细细密密的伤口。 头顶的位置,更是有暗红的血痕。 马车内,也隐隐有草药的味道。 云清絮眉头微皱,不着痕迹地扫视着他,发现他的坐姿有些奇怪,靠着车壁的右腿,更是异常僵硬。 等等…… 云清絮看着覆在右腿上的长袍,瞳孔微缩。 那上面……是血渍? 腿部受伤了? 云清絮想开口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受伤与否,与她何干? …… 信比马车先一步到了京城。 云清川接过那农人递来的信,看到信中熟悉的字迹之后,几乎喜极而泣。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日夜都跟着密探在京外找人,还得避开摄政王底下的那一拨人马,找的心力交瘁,却仍然没有絮儿的消息,他都快绝望了。 不曾想,絮儿竟被人给救了! 云清川慌慌张张地抓了一把银票,塞到那农人手中,仔细询问了具体的地址后,这才千恩万谢地将农人送走。 谁曾想,前脚刚把人送走,后脚又有人敲门。 他一开门,发现竟然是林从鹤,脸色一沉,猛地欲将门摔上。 “云兄且慢——” 林从鹤苦笑着用身体挡住门缝。 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棉衣,发上的冠带也是素黑无杂。 府中一个侄女死在了寒山寺,他作为叔父,心痛不已,自知道消息后,便一直穿着素服。 只是生了一张如玉如琢的脸,便是素衣,也一身风流气质。 他身体挤,进来后,眼神先是朝柴房的位置看了一眼,接着才问道,“云兄,可有清絮的消息了?” “侯府这几日都在奔丧,家中的母亲回来之后也大病一场,我虽派了人去京郊寻找,却没有任何音讯……” 云清川冷笑着打断他,“你今日不是为絮儿来的吧!” 林从鹤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云清川却知道他的心思,断然拒绝,“想把她带走,做梦!” 绿芜害的絮儿惨遭不测,越秀楼这个暗桩也即将被拔除,为了招揽云清川,让云清川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连雍将绿芜从越秀楼中赎买出来,并将卖身契给了云清川。 往后,名动京城的绿芜姑娘,不再是京城越秀楼的头牌,而是云府中的粗使婢女一枚。 云清川凭借卖身契,将绿芜从林府要了回来,日日关押在柴房中,每日只喂馊饭和刷锅水,曾经国色天香的清官人,日渐萎靡下来。 得到消息的林从鹤,怎能坐视自己曾经的红颜知己遭如此折磨? 这已经是七日来的第三次了,想要从他手中买走绿芜。 买人? 做梦! 絮儿被这绿芜害的生死不知,林从鹤口口声声说心悦絮儿,反过来头却要为这绿芜求情,何其嘲讽! 云清川看着堵门的林从鹤,怒从心起,“你若再不滚,不要怪我再将你打出去!” “此女既是我云府的奴才,是打是骂都是我云府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怜香惜玉!你林从鹤但凡还有点良心,这时候就应该滚出去找絮儿!而不是为这么一个人奔波!”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跟林从鹤比起来,就连摄政王玄翼都面目和善了。 起码絮儿失踪之后,摄政王带着他的私军在京郊找人,快把京郊给翻出个底朝天了。 想到恨处,云清川再也无法跟眼前之人虚与委蛇,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不愿再看他那张臭脸。 门外,林从鹤急忙抽手,但双手的无名指还是被夹破一层皮。 他看着紧逼的门庭,嘴角露出一抹苦涩来。 …… 回京的马车上。 饶是云清絮再狠的心肠,可看着玄翼腿上的血渍,渗透衣衫,一滴滴流在脚下的地毯上,将槠黄色的地毯染成暗红色时,她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管。 云清絮眉头紧皱,低声说道。 “要不让马车先停一停吧。” “你的腿……再这样就废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