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如跪在地上,狼狈不已。 她挣扎着想起来,可那家仆们的手臂跟铁腕似地,死死压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穿越而来,她仗着自己独到的眼光和两世的记忆,事事顺利,何曾被如此羞辱! “祖母!” 林婉如眼底掠过浓重的恨意,“那云氏本就是奸佞小人,孙女何错之有!” “这般女子,娶进府中也是败家之源,孙女所作所为,不过都是为侯府考虑罢了!” “难道您只问神佛,不问人心吗?” 这话一出,玉老夫人气得差点当场咽气。 “孽障!你这个孽障!” 她扶着王嬷嬷的手勉强站稳,再看林婉如时,再无之前的欣赏和赞许。 “你进府之后,不思女德女戒,忙于经商之事,念在你乡下长大,孤苦可怜的,便纵了你几分。哪怕是你折腾出那什么林氏商行,我也并未开口斥责。” “你看满京侯爵府邸,有哪家允许自家儿女抛头露面经商的?明面上的生意是给平民老百姓做的,富贵之家只做暗地里的生意,从不与民争利!” “想着你不过一时新鲜,等将来厌倦了寻了好人家嫁过去,总能明白一二。” “能入摄政王府为侧妃,能得陛下的青眼,那是你的运道,是你的荣幸!” “可你看看你如今骄纵的姿态,莫不是以为满京城都姓林了,莫不是以为自己已经富甲天下了?” “你既为侯府女,就应当有大家女的胸襟和修养,和那云氏左右不过是口舌之锋,你又何苦紧紧相逼?” “为了这点意气之争,连祖母的孝义都不顾了吗?让你跪下认错,你竟然还敢反驳?” “来人!” 老夫人指着林婉如,恨铁不成钢道:“将她押入祠堂,跪上半个月再放出来!” 林婉如不可置信地仰头,声音拔高,“您这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 玉老夫人不懂她那些歪歪道道的论,直接命王嬷嬷堵了她的嘴,强硬地将她拖向祠堂…… 罪魁祸首被带走后,王嬷嬷急忙走到老夫人面前帮她顺气。 劝道,“七小姐也是年少轻狂,往后总会沉稳下来的。” 老夫人却摇了摇头,看着外头渐沉的天色。 “往后,又是什么时候呢?” 她等不得,侯府也等不得了。 梦中那被抄家灭族的记忆,虽然没有明确时间,但似乎……离得很近。 “老三在哪?” 玉老夫人命令道,“别管他在哪个秦楼楚馆,立刻让他回府,若敢阻拦,直接将他绑回来!” “怀业大师的判断绝对不会错,这桩婚事,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必得让他娶那云氏女为妻!” “去请京城最好的媒婆过来,挑个好日子,待那云氏的兄长在家时,直接上门提亲!” “还有这个……” 玉老夫人褪下手腕上的玉镯,递给了王嬷嬷。 “这是老身嫁入侯府时的陪嫁之物,此物当作媒契,让媒人一起送上门去。” “是!” 王嬷嬷掩下眼底的惊骇之色。 她明白了,老夫人这回是动真格了! …… 云清絮花了两天时间,终于将宅院收拾干净了。 她和兄长的杂物满满当当地装了两个马车。 赶马地车夫一边帮云清絮抬箱子,一边赞道:“从城南搬到城北,姑娘您在京城也算是熬到头了,城北都是贵人住的,龙气旺盛,公子这回科举,必能高中!” 云清絮最爱听兄长高中的话,一边用帕子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将早上做的槐花包子递给车夫。 “您也忙活一上午了,垫垫肚子吧。” “我去房里和兄长检查检查,是否还有遗漏的东西。” “好嘞!” 车夫接过包子,咬了一口,双眼发亮,“姑娘手艺真好,可以考虑开个包子铺!” 云清絮掩唇轻笑,“若我开了,您记得去给我捧场。” “一定一定!” 纸袋里一共装了三个包子。 云清絮走后,车夫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个,正准备对剩下两个下手时,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阴影。 俊逸无双、五官又带着些冷硬的高壮男子,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大半的日光。 迎着那冰冷如实质的视线,他后背升起津津冷汗。 在看到那男子腰间别着的羊脂玉佩时,他瞬间明白,眼前男子,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将嗓子里剩余的包子咽下去后,车夫惊畏地开口,“你,你要做什么?” 玄翼往他手上塞了一块银锭子,指了指他手中的包子。 车夫一时没反应过来。 玄翼又扔了一块。 眸光,愈发危险。 车夫打了个哆嗦,瞬间反应过来,急忙将手中的包子递过去,哭丧着脸道:“贵人的银钱,小的不敢收,这包子就当孝敬——” 玄翼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而后压低声线问他。 “待会儿搬去哪儿?” 车夫愣住。 玄翼不差钱,这回直接塞了一把两的银票。 车夫盯着那银票上的数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连点头。 “未央街十三号。” 玄翼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时,声音冰冷。 “不许泄露你我的交易。” 而后,在车夫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进了隔壁的院子。 …… 云清絮一出门,便看见满目呆滞的车夫,跟个傻子一般,坐在那儿嘿嘿傻笑。 讶异地问道,“您没事吧?” 百两银子入了兜,再看云清絮,车夫恨不得将她供成自己的祖宗。 赶紧接过她手中的木箱子,大惊小怪道:“云姑娘快上车,这么重的东西怎么能让您提着呢!“ “车厢里小的已经腾好了地方,还给您铺了软垫,您快坐上去吧。” 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云清絮一脸蒙圈。 云清絮想了想这么大会儿,似乎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难不成,是因为那槐花包子特别美味? 摇了摇头,在车夫殷切的眼神中,坐进了车厢。 另外一辆车,则由兄长驾驶,跟在他们身后,车马辘辘地赶往未央街。 …… 未央街十三号。 朱门落锁,门阶上尽是灰尘。 此地靠近翰林院,住的俱是京中的清贵家世,所以街道两旁,栽种着几行银杏树。 日已入秋,金叶徐徐,遍地漫洒。 马车停在府门前时,云清絮看着满地的金黄,眼底带着细碎的暖意。 她喜欢这遍地的银杏叶,跟一地金子似地。 正要拾阶上门时,发现隔壁的户府门前,坐了一位蓝衣男子。 云蓝色的外衫敞开,露出里面的细锦长衣,不拘小节地坐在台阶之上,面前,架了一副画框。 他手持笔墨,挥洒自如,不过瞬间,一副秋意街景图,便跃然纸上。 图中,不仅有这林立的朱门,狭长的、金黄的街道,还有那青灰色的马车,和一身碧衣的少女。 少女带着帷帽,面容不显,但身影纤瘦,翩翩欲飞。 正是云清絮的侧影。 作画的蓝衫男子,抓起身边的黄色葫芦,饮了一口后,搁在台阶上。 而后,卷动画轴,握在手心,朝云清絮走来。 走的近了,云清絮才发现,这男人生了一双桃花眸。 眸光闪动间,带着醉后微醺的酒意。 “初次见面,以画相赠,还望姑娘莫觉得在下轻薄。” “实在是姑娘气质脱俗,既有楚宫之仙美,又有汉室之窈窕,在下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畅意,无奈之下,提笔作画。” “不知姑娘姓名为何?家中高堂尚在否?” 云清絮懵了。 两世来,她头回见这样的男子。 低头看着那画轴,正犹豫要不要接过时,兄长云清川已下了马车,冷着脸,先她一步将那画卷夺走。 面色阴沉的摊开,看了几眼后,眼底却闪过一点怀疑。 画风清秀、用笔疏淡,不像是那等污秽肮脏的世家子弟所作的画作。 倒真有几分林下之风。 不过,当街调戏他妹妹的人,画艺再好又有何用? 云清川冷笑着看向那莫名其妙的男子,即便知道他的身份非富即贵,却也不退让。 “舍妹性子单纯,这位兄台莫把那调戏花乡女子的招数,用在舍妹身上!” “家中高堂俱亡,我作为兄长的,自然要为妹妹挑选一个温良恭和之人。” “你,入不了云某的眼。” 云清川撂下狠话后,不再看他,带着云清絮进了家门。 院门大开。 满院的桂花香扑鼻而来。 云清絮看着金灿灿的院子,顿时忘记了刚才的波折。 进门见桂,是不是意味着兄长能够一举得魁,蟾宫折桂? …… 院外,蓝衫男子盯着那忙碌的车夫和进进出出的箱笼,敲了敲有些醺醉的脑袋。 他怎么记得…… 旁边这栋宅子也是他们林府的私产? 摇摇晃晃地回到刚才作画的地方,看到那支在地上的画架,他忍不住叹道。 “小七真是个机灵鬼,她研究出来的这个画架,简直是作画之利器……” 拿着汝窑的酒瓶又灌了两口,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家丁急慌慌的声音…… “三爷欸!” 穿着粗衣的下人,匆忙地跑过来,看着蓝衫男子的放*浪姿态,欲哭无泪。 “您怎么在这儿啊!府里找了您好几天了!” “赶紧回府吧,老夫人给您相中了一门好婚事!”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