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档案馆的地下库房阴冷潮湿,常年恒温恒湿的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程媛和勉强恢复神智的俞亮在这里找到了光绪二十三年的衙门密卷。泛黄的宣纸脆弱得几乎一碰就碎,上面记载着一个被刻意掩盖的案件: "俞府婢女程氏,私通工匠程墨,产女后投井自尽。女婴婉,交由其叔文谦抚养。后文谦携婴潜逃,知府震怒" "所以怀表里的婴灵叫程婉"程媛轻触纸上那个褪色的名字,指尖传来刺痛感,像是被静电击中,"她不仅是程墨的女儿,也是唯一活下来的祭品不,应该说,是没能活下来的祭品" 俞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黑血。他的右手已经完全腐烂,黑色正沿着手臂向上蔓延,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它们在召唤我"他痛苦地呻吟,左手死死按住右肩,试图阻止黑色蔓延,"说还差最后一个名字要我去完成仪式" 程媛翻到下一页,浑身如坠冰窟——那是一张处决名单,程文谦的名字被朱笔圈出,旁边批注:"携妖孽潜逃,格杀勿论。尸首封入主桥墩,以儆效尤"。日期正是古桥竣工后的第七天。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名单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女婴另处,随葬副墩"。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颤抖,"当年程文谦和婉儿根本没逃掉他们被抓住后"话未说完,整栋大楼突然停电。黑暗中,档案架的尽头亮起幽绿色的光,七个湿漉漉的小身影从架间走出,为首的正是那个白衣小女孩。她的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骨灰坛,坛身上刻着"婉"字。 "姐姐终于想起来了"七个声音同时响起,在密闭的地下室里回荡,"叔叔和妹妹他们才是最后的祭品" 幻象如潮水般涌来:程文谦抱着女婴被官兵追至河边。绝望中,他将婉儿装进祖传的怀表,藏入芦苇丛。自己则被乱棍打断四肢,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被封入主桥墩。而那个怀表最终被官兵找到,连婴儿一起埋入了第八个桥墩。当年的仪式不是七童祭,而是九命镇桥——七个陌生孩童,加上程墨、程文谦和程婉。 "所以当年其实是九个"程媛泪流满面,幻象中程婉被活埋时的哭声仍在耳边回荡,"七个孩子,加上程墨和文谦兄妹" 俞亮突然站起身,腐烂的右手啪地按在案卷上,黑血渗入纸张,显露出之前看不见的文字。"还有第十个,"他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右眼完全变成黑色,"俞世德我的祖先他在桥建成后第七天暴毙,尸体就埋在桥头他是整个仪式的发起者,也是最后一个祭品" 七个幽灵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地板开始渗水,水面浮现出九个模糊的身影。程婉的幽灵从电视机里爬出,怀里抱着那个骨灰坛。她的身体半透明,能直接看到身后的档案架,但怀里的骨灰坛却无比真实。 "现在全记住了"她的声音变得柔和,脸上的怨恨渐渐消散,"可以真正安息了" 程媛鼓起勇气接过骨灰坛。坛子出奇地轻,摇晃时能听到里面细微的沙沙声。借着应急灯的微光,她看到坛底有一小撮灰烬和一块焦黑的骨头,骨头上刻着"婉"字。 "需要怎么做?"她轻声问,泪水滴在坛子上,立刻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名字刻在纪念碑上"幽灵们开始变得透明,声音也越来越轻,"然后砸碎坛子让我们自由" 第二天清晨,新桥笼罩在金色的朝阳中。程媛和俞亮站在纪念碑旁,新添的三块小石碑上分别刻着:程墨、程文谦、程婉。俞亮的右手缠着绷带,但黑色已经停止蔓延。当程媛将骨灰坛高高举起,在朝阳中摔向地面时,一阵温暖的风突然拂过河面,带着淡淡的花香。 坛子碎裂的瞬间,无数光点从碎片中升起,在空中组成一个小小的五边形,然后随风消散。程媛仿佛听到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还有一声轻轻的"谢谢"。她脖子上的疤痕突然一阵灼热,随后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俞亮拆开绷带,腐烂的右手开始奇迹般愈合。新生的皮肤上,那个五边形疤痕变成了淡淡的白色,不再疼痛。两人沉默地看着河水,阳光下,水面泛起粼粼波光,像无数星辰坠落人间。 "结束了?"俞亮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希望。 程媛摸了摸脖子,光滑的皮肤上再无疤痕。她望向桥头新栽的桃树,枝头绽放着第一朵粉色的花。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点头。 "是的,"她微笑起来,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感到真正的轻松,"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远处,新桥上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在纪念碑旁的桃树下,有八个小小的土堆微微隆起,像是有人在那里埋下了什么。而当风吹过时,桃树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孩子们在低声细语,诉说着一个终于被记住的故事。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