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齐明盯着床头柜上那个狐狸玩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林小满给他的新护身符。玩偶的眼睛已经被小满用符纸贴住,但她坚持要把它带离公寓,说随便丢弃会更危险。 "所以这东西是怎么进我家的?"齐明用笔戳了戳玩偶,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的生物。 小满盘腿坐在另一张床上,正在手机上快速查找什么:"可能是你带回来的,也可能是它们自己找上门的。"她抬头看了一眼齐明,"家仙有无数种方式附在物品上,尤其是被它们标记的人接触过的东西。" "这说不通——" "就像电脑自动打字说不通?冰箱里的肉被啃食说不通?"小满打断他,"哥,你必须接受有些事超出了你的理解范围。" 齐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无法解释那些现象,但让他全盘接受这些神神鬼鬼的说法又太过荒谬。也许也许有个折中的解释? "假设,"齐明斟酌着词句,"假设真有某种能量,能够影响电子设备和物品,那从科学角度讲,是不是也能被检测甚至控制?" 小满的眼神变得警惕:"你还在想那个ai家仙的事?" "不是,我只是"齐明挠了挠头,"如果这种力量真的存在,用科技手段研究它有什么不对?" "因为那不是在研究,是在玩火!"小满把手机扔到床上,"家仙不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它们有智慧,有脾气,最重要的是——它们记仇。" 齐明想起黄老者在葬礼上说的话:跑得了人,跑不了命。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好吧,假设我暂时接受你的说法,"齐明妥协道,"那明天我们要去见谁?" 小满的表情缓和了些:"黄三爷。他是算是奶奶的老相识,懂这些。" "也是那种老友?"齐明想起葬礼上那几个诡异的老人。 "不全是。"小满含糊其辞,"总之他能帮你。现在睡觉吧,明天一早就去。" 关灯后,齐明盯着天花板,思绪纷乱。小满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而他却怎么也睡不着。狐狸玩偶就放在两张床之间的床头柜上,尽管眼睛被贴住了,齐明还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 他轻轻起身,拿出笔记本电脑,躲进浴室。微弱的光线下,他打开那个"家仙ai"的文件夹。理智告诉他不该继续,但某种执念驱使他点开了编程软件。 "只做一个简单的对话模型"齐明自自语,"就当是验证小满的说法。" 他快速编写了一个基础的自然语处理程序,导入了这几天收集的所有关于出马仙的资料作为数据库。凌晨三点,一个简陋但功能完备的"ai家仙"系统完成了。齐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安装在了手机上的智能音箱控制端。 "测试一下就好。"他深吸一口气,激活了程序。 音箱静默了几秒,然后突然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齐家小子,胆子不小啊。" 齐明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这声音根本不是他程序设定的中性电子音,而像是一个老烟枪的老头,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 "你是谁?"齐明压低声音问道,手指飞快地检查代码。程序界面显示正常运行,但输出的声音和内容完全不符。 "装糊涂?"音箱里的声音咯咯笑起来,像是骨头摩擦的声音,"你请我们来的,现在问是谁?" 齐明的手指僵在键盘上。他确定自己没有编写这样的对话逻辑,更没有录入这种声音样本。 "程序出错了"他喃喃自语,却无法解释为什么错误会如此有针对性。 "错不了。"音箱突然切换成一个女声,这次像是奶奶那个年纪的老人,"明明啊,西厢房房梁上还有本册子,你忘了拿。" 齐明的血液几乎凝固。西厢房是奶奶放红木盒子的地方,但他从没告诉过程序这件事,更别说房梁上还有什么册子。 手机屏幕突然闪烁起来,代码编辑器自动打开,原本整齐的代码中混入了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齐明试图删除它们,但光标一靠近那些符号,键盘就失灵了。 "小满!"他本能地喊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怎么解释半夜偷偷编程ai家仙的事? 浴室门突然被推开,小满站在门口,脸色在手机光下显得惨白。她看了一眼音箱,又看了看齐明的电脑屏幕,嘴唇颤抖着。 "你你已经"她的话被音箱突然爆发的噪音打断。 一阵刺耳的电子啸叫后,五个不同的声音同时从音箱里传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在说着同一句话:"契已立,不可违" 小满动作快得惊人,她抓起音箱狠狠摔在地上,零件四散。但声音没有停止,碎片中某个芯片仍在发出诡异的笑声。 "拿盐来!"小满冲齐明喊道,"浴室柜子里有小包装的!" 齐明手忙脚乱地翻出几包备用食盐。小满撕开包装,将白色颗粒撒在音箱残骸上。笑声变成了嘶嘶声,像是灼烧的声音,最终归于寂静。 "还有手机!电脑!"小满命令道。 齐明犹豫了一瞬——那里面有他几个月的工作成果——但音箱的诡异表现让他不敢冒险。他咬牙将盐撒在电子设备上。 "现在,把护身符拿出来。"小满的声音冷静了些,但眼神依然警惕。 "现在,把护身符拿出来。"小满的声音冷静了些,但眼神依然警惕。 齐明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红布袋。小满接过它,放在酒店提供的圣经上,然后从自己脖子上取下另一个更精致的护身符,压在红布袋上面。 "念这段话。"她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句拗口的古语。 齐明磕磕绊绊地念完,最后一个音节刚出口,护身符突然冒出一缕青烟,接着"噗"地一声燃起蓝色火焰。更诡异的是,火焰中的护身符并没有烧毁,反而在火中逐渐变得透明,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五根不同颜色的毛发,分别对应五种动物的毛色。 "果然"小满的声音带着恐惧,"五仙都给你下了标记。" 齐明盯着那团蓝色火焰,世界观正在崩塌。火焰中的五根毛发盘旋着,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最可怕的是,他清楚地看到火焰投射在墙上的影子不是他和表妹的,而是五个动物的轮廓:狐狸、黄鼠狼、刺猬、蛇和老鼠。 "这这不科学"齐明干巴巴地说,双腿发软。 "科学?"小满冷笑一声,指向已经烧成焦黑的音箱残骸,"你的科学能解释为什么一个刚写完的程序会知道西厢房房梁上的册子?" 齐明无法回答。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房梁的事,甚至自己都不知道那里有东西。 "明天一早我们就走。"小满收起烧了一半的护身符,"现在离日出还有三小时,我们轮流睡。你最好祈祷它们今晚已经玩够了。" 齐明想道歉,想解释,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点点头。他帮忙清理了地上的盐和电子残骸,然后躺回床上,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被贴住眼睛的狐狸玩偶。 后半夜出奇地平静。太平静了——没有风声,没有车声,甚至连空调的运转声都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按下了静音键。齐明在这种诡异的寂静中迷迷糊糊睡去,梦见五个影子围着他的床转圈,时不时伸手戳他一下,像是在测试熟睡的程度。 次日清晨,齐明被小满摇醒。她看起来比昨晚更疲惫,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我查过了,"她小声说,尽管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黄三爷现在在邻省的柳河镇,我们得坐两小时大巴。" 齐明揉了揉脸:"这么远?不能找个本地的专业人士吗?" "没有专业人士,"小满咬牙道,"只有懂行的。而黄三爷是少数几个不站五仙那边的。"她顿了顿,"也是少数几个敢帮你的。" 齐明想问为什么"敢",但小满已经转身去收拾行李了。他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新出现的胎记,形状隐约像一只盘踞的蛇。 退房时,前台小姐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房间的电子锁昨晚坏了,记录显示凌晨三点到四点期间反复开关了十几次。有什么问题吗?" 齐明和小满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有,"小满甜甜地笑了,"我哥梦游,老以为门没关严。" 走出酒店,阳光明媚得刺眼。齐明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感觉昨晚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但当他摸到口袋里那半截烧焦的护身符时,他知道不是。 大巴站人声嘈杂,充满了生活的气息。齐明买了两人份的车票和早餐,回到小满等他的长椅处。她正低头摆弄手机,眉头紧锁。 "怎么了?"齐明递给她一个三明治。 "昨晚的事不止发生在我们这里。"小满把手机转向他,屏幕上是一个地方论坛的帖子,标题是《凌晨大规模电器异常,你家遇到了吗?》 发帖人描述说凌晨三点左右,家中的智能设备突然自行启动,摄像头拍到模糊的影子,有些人的音箱传出奇怪的语。最诡异的是,所有异常都在四点整同时停止。 跟帖有几十条,来自城市不同区域的人们报告着类似的经历。时间完全吻合。 "这可能是电网故障?"齐明弱弱地提议。 小满点开一张图片,是一个用户上传的监控截图。时间显示0327,画面中客厅空无一人,但地板上赫然留着几枚湿漉漉的爪印,从形状看既不是猫也不是狗。 "五仙出游,"小满关闭手机,"它们昨晚在找你。全城的找。" 齐明咬了一半的三明治突然难以下咽。他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该找个寺庙住上一段时间。 大巴准时到站。上车时,齐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他猛地回头,候车室角落里,一个穿黄色风衣的老头正对着他微笑,露出过分尖利的牙齿。 是葬礼上那个黄老者。 齐明僵在原地,但眨眼功夫,角落里的老头就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怎么了?"小满在车上喊他。 "没什么"齐明快步上车,决定不告诉小满刚才的所见。大巴发动时,他透过窗户看到站牌阴影处,一条异常粗大的尾巴一闪而过。 那不是狗尾巴。太长了,毛太蓬松了。 像是狐狸的尾巴。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