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回曰:「吾无以进矣,敢问其方。」 仲尼曰:「斋,吾将语若。有心而为之,其易邪?易之者,白皋天不宜。」 颜回曰:「回之家贫,唯不饮酒不茹荤者数月矣。如此则可以为斋乎?」 曰:「是祭祀之斋,非心斋也。」 这是孔子跟颜回的一段对话,大致意思是,颜回说自己境界停滞,没办法在进步了,孔子就告诉他,要「斋」,要进行大扫除,心里充满了「想当然」的成见,不清扫乾净,是没办法去纠正别人的。 颜回就说家里贫穷,已经好几个月不喝酒不吃荤腥了,这样算是清洁了吗? 孔子就说,那是祭祀的「斋」,不是「心斋」! 知道这段对话出自哪里吗?出自《庄子·人间世》,是庄子说的。 不过「斋」这个概念,确实是出自儒家,「调心」的法门,也是儒家擅长的。 …… 赵方旭带来了很多资料,供傅源查看。 村子每天都有人送来吃喝,时不时还有卡车运着材料进来,但这些人把东西送到后,根本不停留,直接就走。 而就在傅源闷在屋子里看资料的时间里,其他三人则用送来的材料,在长白山一处山坳里,搭建了一个祭坛。 无论是赵方旭,还是高廉,关石花,都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但现在却不顾一把年纪,亲自动手,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跟保密程度。 好在都是异人,赵方旭跟关石花大部分时候都是只动嘴不动手,主要劳动力还是高廉。 等祭坛搭完,高廉明显憔悴了几份。 傅源出门散心时,看到高廉疲惫的神情,忍不住笑道:「俗杂物而条理不乱,历辛苦而颜色不衰,高总,您这心境,不太达标啊!」 高廉没好气的道:「你来试试看?」 傅源指了指自己的脸,笑着道:「看看我,骑个自行车在外晃荡快两年了,风餐露宿的,除了黑了点,我有像你这样憔悴吗?」 高廉愣了一下,忍不住打量起来。 赵方旭也好奇道:「傅源啊,你这是有什麽窍门吗?」 关石花被提醒后,也是一脸惊异。 他们都知道傅源的经历,在外漂泊了这麽久,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幕天席地,按理说,人应该早就憔悴的不成人样的。 但傅源除了皮肤稍微黑了点,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气质温润,容貌不衰,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帅小伙。 其实说实话,傅源的五官平平无奇,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赏心悦目,极其顺眼,这就是孟子说的「美,大,圣,神」中的「美」。 因为他的气质,已经超越容貌了——浩然正气充盈全身,一身气质仪态早已刻进骨子里了。 傅源指了指心口,道:「说到底,还是心境问题,你内心不耐烦弄这些,心境自然浮躁,气便沉淀不下来,所谓的「心浮气躁」,不就是如此吗?」 高廉若有所思。 赵方旭乐呵呵的道:「老高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思,不耐烦的话你早说啊,早说我们两个家伙就自己动手了……哎,虽然我跟小花都一把年纪了,你还年轻,但只要你说出来,我们还能强迫你不成?」 关石花也跟着凑趣,道:「赵董,怪我,我是个女人,还是个老女人,没什麽力气,这力气活都落在小高身上了,小高心里有意见,正常,说到底啊,都怪我……」 面对这两人的打趣,高廉脸都黑了。 「……」 说笑一阵后,赵方旭进入正题,道:「傅源,看得如何?」 傅源吐了口气,道:「问题不大,封神的流程我都明白了,但我需要有人帮忙护法。」 赵方旭一愣:「护法?你的意思是有人回来捣乱?」 傅源摇头,道:「不一定是人……这可是一尊神位,谁知道垂涎它的有哪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关石花明白了,道:「我可以让一众仙家前来帮忙。」 傅源咧咧嘴,道:「可千万别!您这跟让孙猴子看守蟠桃园有什麽区别?」 仙家?这只是说的好听,说白了就是一群精灵鬼怪,到时候抢的最凶的,说不定就是它们! 赵方旭会意的点头,沉思片刻,问道:「傅源啊,护法的人选,有什麽要求吗?」 傅源正色道:「心性绝对要过关,绝对不能被迷惑,这是首要的……其他的嘛,越能打越好!」 关石花跟高廉对视一眼,双方心中不约而同的出现一个人。 赵方旭也想到了,点点头,道:「可以,我去沟通,其他呢?护法的人,需要几个?」 傅源无所谓道:「能打的话,一个就够了,守个门而已,要是不够能打,那就多来几个,您看着办。」 「可以。」赵方旭道:「什麽时候开始?」 傅源算了算,道:「十天后,冬至那天,阴极阳生之时,阴阳造化之日!」 赵方旭果断道:「行,十天内我把人请来,那这中间十天呢?」 傅源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道:「你们随意,别打扰我就行,我斋戒沐浴,调整身心。」 …… 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 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 虚者,心斋也。 如果只是祭祀,「身斋」就够了,像颜回说的那样「不饮酒不茹荤」,让身体清洁。 但傅源需要主持封神,除了「身斋」,他还需要「心斋」。 什麽叫「心斋」? 颜回跟孔子请教数日后,说「回益矣」,有所增益了,孔子问什麽样的增益,颜回说自己忘记了仁义,孔子说这还不够。 又数日后,颜回说自己忘记了礼乐,孔子说还不够。 他日复见,曰「回益矣」,孔子问「何谓也?」 颜回回答:「回,坐忘矣。」孔子问「何谓坐忘?」 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心斋调心,便是「坐忘」! 不过傅源在「坐忘」的基础上,还加上了「三省吾身」。 普通人一旦静下心来,就会涌起诸般杂念,这诸般杂念是不可能被压制下去的。 针对这诸般杂念,道家说「忘」,杂念可以有,但不去想,比如莫名其妙的想到一个人,但是不能去想这个人跟你有什麽关系,或者这个人做过些什麽,把后面这些都忘掉。 儒家则是「定,静,安,虑」,定住身心,引导杂念,比如专门去想一件事,然后针对这件事深入去想,专注去想,把所有杂念念头都引导到这件事上去。 直到全神贯注的去想这件事,想到心静,想到神安,将这件事的方方面面都想清楚,思虑周全。 而傅源「三省吾身」,想清楚自己以前经历的所有事,想清楚每一件事,想清楚有没有违背过自己的本心。 只要自己行事不违本心,合乎心中的道理,那「理直」,则「气壮」! 每想清楚一件事,自己的气,就壮大一份! …… 就在傅源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坐忘心斋,调整身心时,远在江西龙虎山上,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不是异人,也不是旅游局的,更不是道家协会的。 这位客人的身份没人知道,一来就找上了龙虎山老天师。 两人躲在房间里聊了半天,之后客人离开,老天师开始闭关。 名为闭关,实则却避开了所有人,悄无声息的下了山。 在山脚下,上了一辆车后,便踪迹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