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拒错在一个小镇子里停下,吩咐手下的几名亲随做好戒备。 他将不能动的白裳年拎着走进了一家客栈,掌柜的对他这种行为视若无睹。 亲兵早就已经提前来这打过招呼,告诉掌柜的有个发羊癫疯的病人会被捆的结实些带进来。 还让掌柜的不要多嘴不要多问,那病人最怕和陌生人说话,一说话就没准被吓着犯病,到时候店里难免都被打砸。 掌柜的自然是愿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哪怕他看着那病人可不像是个羊癫疯,他也不好多问。 客栈已经被包下,掌柜的高兴还来不及。 原本这小镇子里开客栈生意就不那么好,现在来了一个大客户他还不好好应付着。 夏侯拒错把白裳年随手丢在地上,一点儿都没把他当人看。 别说是当人看了,就算是把他当一只受了伤的宠物也不至于随手丢一边。 这家伙身上还有四十七处刀伤呢,被扔了这一下何止是肉疼,五脏六腑好像都疼。 紧跟着进门的陆浣溪看了他一眼,蹲下来查看了一下伤口。 白裳年心说还是这个女人心善,就算她装的再怎么狠毒其实也是女菩萨心肠。 陆浣溪抬头看着夏侯拒错说:“你下次再摔的重一些试试,我想看看在多大力度下伤口会崩开。” 白裳年心说你他妈真是个女菩萨。 夏侯拒错都笑了。 就在白裳年以为他可以躺会的时候,陆浣溪从包裹里取出来一个小布包。 像是包着一本书似的,白裳年还侧头看着呢。 却见这个女菩萨从小布包里取出来各种各样的银针,最长的那根能从他贲门捅到肛门那么长。 最粗的那根,能让他大便都通畅起来。 “到底是把他扔在地上不太好。” 陆浣溪看向夏侯拒错:“他这样躺着不舒服。” 白裳年松了口气,心说她也就是嘴巴上装的狠毒些。 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面相,这么多年他都在倒卖女人他还能看不准? 女菩萨就是女菩萨,这面相骗不了人的。 夏侯拒错:“不舒服?你还管他舒服不舒服?” 陆浣溪说:“是我蹲着给他用针不舒服,不如把他放在桌子上,我下手方便些。” 夏侯拒错哈哈大笑,俯身一把将白裳年抓起来往桌子上一放:“可以了吧。” 陆浣溪:“还得帮我把他绑的结实些。” 夏侯拒错:“他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怕他跑了?” 陆浣溪:“不是,用银针逼供这种手段我也是第一次用,我怕扎错了什么地方,他疼起来我不好控制。” 白裳年:“?????” 夏侯拒错点了点头:“倒也在理。” 他找亲兵要来绳索,把白裳年在桌子上结结实实的绑好。 可惜了白裳年这样一个暗道大豪,从来都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心狠手辣的家伙,此时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按在砧板上的鱼,下一息就会被人开膛破肚。 他这些年管着的就是倒卖女人的生意,从中原各地被他倒卖出去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 绝大部分都是良家女子,被他看上了就会寻机会抓走卖到域外去。 为了让被抓来的女子听话,不敢大吵大闹,他也总是会挑一些比较刚烈的,就在众人面前折磨致死。 现在好像因果轮回了,他是被人折磨的那个了。 所以他心中的恐惧可想而知。 在他被绑住的那一刻,他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冒出来他折磨那些女人的时候。 他越是不敢想,这些场景就越是不停的往外钻。 以至于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无边的恐惧到底是来自于即将要遭受的折磨,还是回想起来那些事带给他的恐惧。 可他在折磨那些女人的时候从来都没觉得恐惧。 所以他当然不是后悔了,只是怕死了。 “你......你其实不必这么麻烦。” 白裳年虽然很虚弱,但还是尽力用最清晰的语句来表达自己的诚意。 他说:“我这个人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刚烈,你问问我,万一我很好问呢?” 陆浣溪说:“不着急。” 白裳年:“可看你拿针的样子不像是不着急。” 陆浣溪:“今天就只是想练一练,确实没有什么想问你的。” 白裳年:“练手哪里比得上问案子重要!” 陆浣溪:“我得从你的表情和反应来判断,运针到什么地步你最痛苦。” 白裳年:“......” 夏侯拒错就在窗口坐下来,朝着门外的亲兵吩咐一声:“告诉掌柜的他可以回家休息一会儿了,给他几两银子,告诉他也不必为咱们准备饭菜,你们去采买,自己做。” 几名亲兵随即答应了一声,没多久掌柜的和两个伙计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客栈。 掌柜的是真担心,这群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家伙会在他客栈里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但...... 应该不是,那个女人看起来长得就很面善,而且听说她还是郎中,那必然是女菩萨心肠了。 那样长相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说实话,掌柜的也算是看过不少来来往往的人了,还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温婉如水的姑娘。 生的那么美,气质那么好,还是医生,不是女菩萨又能是什么? 此时此刻,女菩萨把最长的那根银针拿了起来。 白裳年的脸都在抽搐了。 “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一个惊天的秘密!” 白裳年声音都在发颤:“我可以告诉你们冀州那边的真相,我知道的不少。” 陆浣溪:“冀州什么事?” 白裳年:“你都不知道冀州什么事你抓我干嘛?!” 陆浣溪:“我说过了啊,因为你要杀叶无坷。” 白裳年:“冀州的事比杀叶无坷的事大!” 陆浣溪:“世上哪有比要杀他的事还大的事。” 一针攮了下去。 白裳年的哀嚎声马上就响了起来,声音大的屋顶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或许是怕来往的行人听到声音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夏侯拒错还是选择用绷带把白裳年的嘴巴也给死死勒住了。 此时白裳年疼的身体在不断扭曲,挣扎又挣扎不动,真的像是一条被死死按着的但还没死透的鱼。 陆浣溪每一针下去,白裳年的身躯都会有一阵剧烈的抖动。 大概半刻之后,这个家伙终究还是承受不住昏死了过去。 陆浣溪拿起一根针:“书上说这是正常的。” 夏侯拒错:“你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你自己?” 陆浣溪:“我自己。” 夏侯拒错:“那没事了。” 他溜溜达达又到窗口那边坐着去了。 又两针下去,白裳年猛的睁开眼睛,整张脸都憋得通红通红的,喊又喊不出来,脖子上的大筋都绷了起来。 他疼醒了又昏过去,昏过去又疼醒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好像有点死了。 幸好,只是有点死了。 陆浣溪终于收手。 她说:“你真的以为我只是因为叶无坷的事才抓你?” 她把银针一根一根的收拾起来:“你在龙头关外出现的次数不少,且在你接触过一个卖炒焖子的老板娘之后不久她就失踪了。” 白裳年气若游丝:“你就是个......疯子!” 陆浣溪说:“我倒是想做一个疯子,那样的话对你下手的时候心里就不会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忍。” 她走到一边的时候才能注意到,她后背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陆浣溪确实是一个心肠很好很好的女人,她确实无法做到真的心如止水一样对付白裳年。 可她不断的在给自己鼓劲儿,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你既然有了目标就不要半途而废。 “换你了。” 陆浣溪走到一边坐下来休息,这时候她的气息才显得不那么平稳了。 夏侯拒错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疼,但表面上还是一脸看不上她的样子。 “就这样了?” 夏侯拒错一边走一边摇头。 陆浣溪:“少装,想夸我就直接一些。” 夏侯拒错哈哈大笑,随手从陆浣溪手边的针灸包里抽出来一根走到白裳年身边。 “你想多了,你真没什么可夸的地方。” 夏侯拒错说:“你刚才运针虽然中途没有停顿,可你下手的力度每一针都留了二三分余地。” 他走到白裳年身边,拿着那根针,从白裳年眼角的位置刺进去,能有一寸多长的银针全都被了进去。 只一下,白裳年的身子骤然绷直,紧跟着身体就开始不断的剧烈的抖动起来,两只眼睛好像随时都要凸出来一样。 他现在的样子才像是一条直挺挺的鱼,那双眼睛和鱼的眼睛一样往外鼓着。 片刻之后白裳年的五官七窍就开始往外流血,人也变得没了任何动作只是直挺挺的躺在那。 夏侯拒错将银针拔出来的那一刻,白裳年好像起死回生了一样猛的吸了一大口气。 白裳年的眼神里出现了无边的恐惧,比面对陆浣溪的时候要浓烈一百倍的恐惧。 “可以救人的医术,也是这世上最狠厉的刑罚。” 夏侯拒错把银针还给陆浣溪:“我在边疆七八年时间,每天都会用。” 陆浣溪惊着了:“你给抓来的敌人用?” 夏侯拒错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的像是无风无浪的湖水。 他说:“给我自己。” 陆浣溪的眼睛骤然睁大,刚才是惊着了,现在是吓的脸色发白:“为什么?” 夏侯拒错淡淡回答:“因为我们不只是要想着怎么让敌人落在我们手里,还要想着自己落在敌人手里。” 他看了一眼白裳年:“你刚刚经历的只是我每天给自己增加的训练科目,看起来你好像坚持不了每天都练一练了。” 白裳年已经面如死灰。 夏侯拒错说:“我路上是不是一直都跟你抱怨我爹心狠手辣?” 陆浣溪点了点头。 夏侯拒错说:“其实我对自己心狠手辣起来,我爹那点心狠手辣也不算什么。” 他拉了把凳子在白裳年身边坐下:“现在咱们可以聊聊冀州的事了。”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