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走一走……” 那男人低声喃喃,有些失神地看向自己的双腿。 自从被关入死牢之后,他的脑子里就再也没有浮现过这样的念头。 他以为只要等那个人折磨他折磨够了,他就能得到解脱…… 然而现在,叶初棠笑着和他说,以后天气好了,可以自己出去走一走,看看四处的景致…… 竟像是在梦中才会出现的话语。 良久,他深吸口气,抬眸看向叶初棠,眼底似有无数情绪翻涌,最终却都化为了一句话:“好!那我就等着那一天!” 叶初棠唇角弯起。 当初在牢里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有着极强的求生欲。 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就能绝处逢生! 叶初棠又侧头看向沈延川,“对了,这布条每天早晚都要解开半个时辰,用温水清洗干净,随时观察皮肤和肌肉状态。他的腿断了太久,所以这布条用的时间也会长一些,大概要半年。我不便常来,这期间,就麻烦世子找人好生照看了。” 沈延川颔首,“好。” 叶初棠将东西收拾好,就直接告辞了。 “小五还在花厅等我,我便不多留了。等过段时间,我再来看您。”她微微笑道。 转身要走的时候,那道声音终于再次传来—— “我姓狄。” 叶初棠眼睫微动,回头看去。 他坐在那,硬朗的脸容上带着淡淡笑意, “若是不介意的话,以后就叫我一声狄叔吧!” 叶初棠眼睛一弯。 “好的,狄叔。” …… 忙完这一切,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 叶初棠和沈延川沿着走廊并肩而行。 夕阳斜照,廊柱在白色的墙面投下道道阴影,被切割的光线跳跃着从二人身上涌过,成了相互依偎的剪影。 “朝中从前可有姓狄的官员?”叶初棠问道。 沈延川摇摇头,“京中并无。不过,可以让黑骑卫扩大范围,查上一查。” 叶初棠一笑,倒似乎不怎么在意的模样,“他既然肯说,就不怕我们会查他。要么他不在意,要么……他笃定我们查不到。” 不管是哪种原因,他说出这一句,已经算是放下了一丝对他们的戒备。 慢慢来,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他绝不是寂寂无名之辈,但就算是我,从前也从未知晓刑部大牢中,竟还关着这么一个人。”沈延川若有所思,“可见,将他置于这般境地的人,身份更不简单,并且极有可能手握重权。” 否则,绝不可能瞒天过海到如此地步! 叶初棠微微偏头看他。 沈延川挑眉,“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叶初棠唇角噙着一丝调侃的笑意,“我在想,你和定北侯很像吗?他竟一眼就认出了你。” 说来,叶初棠回京也快一年了,但还从未见过沈侑严。 要不是今天这事儿,她还不会生出这般好奇。 沈延川略略沉吟,目光有些飘远,“其实我父亲曾经说过,我和我母亲长得更像一些。只是她很早就去了,我对她印象不深,现在……几乎已经快要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叶初棠微怔,“这样啊……” “倒是你,眉眼和叶大人生得极为相似。”沈延川看着她,忽然道。 “我爹?” 叶初棠指了下自己。 沈延川颔首,眼角带着笑意,“不过叶大人刚正秉直,锋芒毕露,你却温和从容,与他的脾性颇不相同。” 叶初棠轻轻眨了眨眼,“是吗?”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其实很少仔细端详自己的这张脸,也从未想过她到底是像爹爹,还是更像娘亲。 无论怎么想,他们都不会再回来了。 只是有时看到逐渐长大的阿和阿风,她会觉得他们某些地方真是和阿兄像极了。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前面跑了过来。 正是小五。 她一头扑到叶初棠怀里,扬起小小的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叶初棠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过来的云成,笑道,“怎么?糕点都吃完了?” 小五点头,又撇撇嘴。 云成冲着二人行礼,这才笑着耐心解释,“叶五小姐并未贪吃,只用了几块桃花酥,我怕她一个人等着无聊,就和她一起下了会儿棋。” 叶初棠恍然,低头看向小五,“你这是输急眼了?” 小五:“……” 阿姐这话说的也太直接了! 再说了,她只是输了十一局而已,哪里就算输急眼了!? 云成轻咳一声,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叶五小姐尚且年幼,棋力便已经十分惊人,若再长几岁,赢我是再轻松不过了。” “不用惯着她。”叶初棠捏了捏小五的脸蛋,笑道,“她平日在家,三哥总让着她,她不免骄傲。今日正好让她见识见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五,还不快谢过云成大人指点?这样的机会何其难得,旁人想要都没有呢。” 小五心里其实也是服气的,只是她上次明明—— 叶初棠面不改色:“谢二公子那是故意输给你的。” 沈延川:“……” 小五将信将疑。 ——真的吗?但当时看着不太像呢…… 叶初棠不动如山,依旧淡定开口,“不信下次等见了谢二公子,你再和他下一局,看看谁输谁赢?” 小五对此十分赞同,用力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过身去,两只小手捧着小肚子,朝着云成认真行了一礼。 云成看着这一幕,心中总算明白,叶初棠前几年是怎么靠自己一个人把几个弟弟妹妹拉扯大的了。 他也客气拱手回了一礼。 叶初棠这才牵起小五的手,侧身与沈延川告辞。 …… 二人离开后,云成才想起那位住在侯府的特殊人物。 “主子,那位的身份……” “派人去查,京中五年前可有姓狄的官员入京。” “姓狄?”云成反应过来,立刻应声,“是。” 沈延川正要往回走,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 “可有人查他?” 云成摇头,“并无。刑部大火以后,我们的人就换了一具同样断了双腿的尸体在那,并且第二天就和那些死在暴乱中的犯人一起处理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尸体既然已经消失,自然查无可查。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