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石的话戳到了他的软肋。 ——他虽嚣张,却也知道自己这一趟来是干什么的。 就如陈松石所,不管过程如何,他最终都得拿和谈书回瓦真复命,不然一切都无法收场。 想到这,乌格勒终于放低了气势,咳嗽一声,附和道:“不错。这是你我双方的心愿,若能好好达成,自然是好。” 他思索片刻,道:“这样吧,既然你们不愿多给布匹和粮草,那互市的条件,就按我们的提议来,如何?” 这话听得不少人心里暗暗唾骂。 这些瓦真人还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连吃带拿不说,竟还打起了他们更久远的主意! 谁不知道瓦真今年遭了雪灾,人和马匹都缺衣少食,连仗都打不起了。 一旦让他们拿了这些物资回去,缓过这一阵,待明年开春,双方正式开通互市,他们又能趁机大捞一笔! 便宜都让他们占完了! 果然,陈松石直接选择了拒绝。 “粮食和布帛我们不会再多加,关税我们也不会再降。” 乌格勒没想到他这人看起来笑眯眯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态度竟是如此强硬,不由怒从心起:“你!” “唐大人。”陈松石没理会他,微微偏头,“和谈书你是否已经写好?” 唐仲礼从身后取出两份卷轴:“自然。一份汉文,一份瓦真文,皆已经按照昨日所谈誊写好了。只等大王子分别签字落印,即可。” 乌格勒气得脸色涨红,豁然起身! 昨日? 昨日那些条件还没达到他的要求,怎么这些人现在就这么定下了!?还直接写好让他签! 亏得他今日进宫之前,还得意想着能再争点东西,不成想这些人—— “你们太过分了!我——” 没等他说完,殿外忽然有将士匆匆进来。 “陛下!北疆急报!” 殿中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朝着那人看去,同时心中生出无数猜测。 北疆急报!?偏偏是这个时候!? 总不能是又打起来了吧?! 乌格勒也是一愣。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北疆那边的真实情况,按说绝不可能起兵的,这又是怎么来的急报? 那将士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信件: “启禀陛下!定北侯亲下八百里加急信件,请陛下亲阅!” 穆武帝眉心微拧:“呈上来。” 李公公应了一声,忙小跑着过去。 信封以赤红火漆封好,上书陛下亲启,赫然是沈侑严的笔迹。 穆武帝打开,里面不过一张信纸,寥寥几字。 然而当看到上面内容的一瞬,他脸色骤然一变。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可他们不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竟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穆武帝都出现了这般明显的情绪波动。 穆武帝盯着那封信,一不发。 整个大殿也安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冻结。 有一些人忍不住看向了沈延川。 沈侑严的急报,他是否也知情? 然而沈延川神色平静,看不出分毫心中所想。 众人也只能压下心中翻涌,收回视线,继续等待。 终于,穆武帝放下了那封信,看向了一个人。 ——乌格勒。 乌格勒十分莫名。 原本他要发火,还没来得及声讨就被打断,站在这已经很是尴尬,此时随着穆武帝的目光,众人都看了过来。 无数视线凝结在他身上,令他如芒在背。 他心里隐隐不安,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可此情此景,他又不能主动问。 好在穆武帝终于开了口,给了所有人答案; “北疆急报,沈侑严亲证,你父王木木贞儿已于八日之前病逝。” 话音落下,偌大的殿中顷刻陷入死寂! 木木贞儿死了! 他竟死了!? 那—— 一瞬间,所有人齐齐将目光转向了早已呆住的乌格勒。 谁也未曾想到,传来的竟然是这样的消息! “不可能!” 乌格勒反应过来,立刻矢口否认, “我来的时候,父王分明还好好的!” 这才过了多久,父王居然就死了!? 穆武帝靠在龙椅之上,道:“将信拿给大王子一看。” 李公公低声应了,双手将那封信转递给乌格勒。 “大王子,请看。” 看着那份近在眼前的薄薄信件,乌格勒却忽然生出怯意,手僵在半空,左右为难。 他竟不敢看。 如果是真的,那—— 就在他犹豫之际,一道疏懒清淡的嗓音响起。 “大王子应该是认得我父亲的笔迹的。” 乌格勒心脏突突直跳,飞快抬头看了眼沈延川,喉咙发干。 这话一出,他便是连不看的理由也没了! 他认识汉文,且的确能辨认沈侑严的亲笔字迹! 在他身后的瓦真使团更是已经按捺不住,纷纷探头看来,心中焦虑又着急。 “大王子?” 乌格勒深吸口气,一把将那封信拿了过去,展开阅览。 纸面之上,那一行字犹如利刃,直直刺入他的胸口! ——密探报,木木贞儿腊月二十二,病逝于巴尔纳。 乌格勒死死盯着那墨色的字迹,恨不得在上面烧出两个洞来。 然而他的手却开始不自觉地发抖,胸腔似是压了千斤巨石。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看到他这反应,众人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木木贞儿的确已经死了! 不少人开始暗暗交换眼神,心思也活络起来。 先前双方谈判僵持不下,不免有几分对木木贞儿的忌惮。 可谁知道,他突然就这么死了! 失去了木木贞儿的瓦真,还有几分战斗力,可不好说! 唐仲礼看了眼手里的两份和谈书,暗道可惜。 早知如此,还能再压一压的。 陈松石心念电转,叹了口气,劝慰道: “惊闻此等噩耗,大王子必定伤心至极。本想着这次大王子能带着和谈书回去,也好安北疆和瓦真百姓的心。不成想……还望大王子不要过度悲伤,以免伤身。” 乌格勒已经没有功夫去思考他这话,整个人脑子里一片混沌。 身后众人也已乱了阵脚,忍不住低声吵嚷争执起来。 “大王病逝,我们必须尽快回去!” “可这里的事儿还没完呢,如何能走?” “对啊!总不能白白跑来一趟,那就算咱们回去了,又该怎么解释?” “这……大王子,您说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