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席容烟一进了慈宁宫,太后就朝着她笑着招手:“容烟,快坐到哀家身边来。” 席容烟脸上这才带了笑意,乖巧的坐到了太后的身边。 太后拉着席容烟的手,细细打量她脸庞,又叹息道:“瞧着瘦了些,是因为顾家出的事情伤心了?” “还是为着外头传的那些话?” 席容烟垂下眸子,如实的小声道:“外头那些话也的确听了难受,也是真的为顾家的事情伤心。” 她一顿,又轻声道:“韫玉哥哥那样温和的公子,不该遭这样的事情的。” “或许当真是我克了他。” 太后听了这话皱眉道:“你怎么也信了这些胡话?” “你小时候出生时,大师为你算过,极好的命,哪里克夫了。” 说着太后拍拍席容烟的手:“亲事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会好好为你选一门亲事的。” 说着太后又笑着看着席容烟问:“还是说你中意哪家的?” 席容烟总觉得在她的未婚夫婿刚出了事后,自己就又开始准备议亲,太无情了些。 她自己心里也难受。 她抬头看向太后:“姑母,定亲的事情再缓缓吧,我不急的。” 太后保养精细的手指抚向席容烟细腻的皮肤叹息:“容烟,亲事哪里能缓呢?” 席容烟默然捏紧了手上的绣帕,上头的百花蝶淹没在她细长指尖里,微微变了形。 耳畔又传来太后低低的声音:“宣义侯府的嫡长孙任子期,与你年纪也正好相配,长你三岁,去年中的探花郎,在翰林院当值。” “听说他品行端方,温和有礼,宣义侯府的家风亦清正,虽说长辈不上不下的,但好在后辈个个有出息,任子期更是最出息的那个。” “你嫁给他必然过的顺心。” 太后又笑了笑:“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当初探花郎游街多少姑娘倾心?” “你定然也喜欢的。” 席容烟觉得很多事情自己也身不由己,姻缘她从来也不能做主。 两段姻缘,其实都是父亲为家族考虑的,从来都不曾过问过她的意思。 她没法反驳姑母,只是轻轻开口:“姑母能不能让我再想想。” “我还不想这么快定亲,至少三月后,让顾家那事渐渐没人提了再说吧。” 太后倒是理解席容烟的意思,她拍拍席容烟的手,目光里怜惜:“你是我瞧着长大的,自小温顺听话,我明白你更心善,外头的人不懂你,我最明白你了。” “一只雀鸟死了,你都为它伤心,更何况是人?” “顾家那孩子对你其实的确是好的,你们本也般配,只是怨缘分浅薄而已,没有其他原因。” “你也勿多想。” 她说着瞧向席容烟脸庞,乌发云鬓,素素净净两根长玉钗横插,玉色流转,一身玉骨冰肌,红唇皓齿,本也是天姿国色的人。 不管将来嫁给了谁,凭着这容貌身段与肌肤,还有那识大体又温和的性情,都必然是会被夫君好好呵护的。 顺顺遂遂过完一生。 可惜偏偏两段姻缘不如意。 她怜惜,又低声道“其实这次顾家出事后,你父亲本和我商量过让不让你进宫,毕竟出了这事,外头传又多,亲事的确为难。” “不过哀家当时没应下来。” 说着太后握紧席容烟的手问:“现在哀家问你,你想进宫么?” “若是你想进宫,哀家在宫内也能护你。” 席容烟听罢一愣,脑中忽然现出刚才碰见皇上的场景。 她没敢抬头看皇上的模样,却能感受到他身上威严的压迫。 虽说皇上刚才语气温和,好似脾气与传闻中的并不一样,但她莫名对他有些害怕,便摇摇头:“进宫后便不能时常回去看望了,我不想进宫。” 太后就点点头,拍拍席容烟的手叹息:“也好。” “哀家知道你的性子,后宫那些女人的手段,你大抵是争不过,你是哀家最疼爱的侄女,哀家会再为你找一门顺心如意的婚事的。” “哀家后头也会召见宣义侯府的进宫,好好敲打。” 席容烟感动的红了眼眶,又乖顺的点头:“容烟都听姑母的安排。” 太后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又问起席容烟母亲的病来。 两人坐在一起又说话,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 席容烟一直留到了陪着太后用完午膳,又坐着说了一阵话才离开。 从慈宁宫出去,重新走在宫道上,天色微沉。 三月的天气微寒,冷风从领口钻进去,席容烟觉得微微的冷,放在外头的手指凉的有些僵硬。 脑中开始胡思乱想着回去得捧着手炉,坐在炉子前看看书,再喝一盏热茶。 偏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在走到半路时,一个宫女手上提着一桶水,从一处殿中冲出来,那冰凉的水就正好撒到席容烟的衣裳上。 身上幕山色的衣裙湿染上深色,紧贴在肌肤上。 为席容烟引路的大姑姑当即站到席容烟前面,脸色威严:“你是哪个宫里的丫头?掌事姑姑又是谁?” 那惨白着脸跪在地上的宫女瑟瑟发抖,身子抖的好似连话也说不出来。 席容烟见着人吓成这般样子,身上虽冷,但想着再走一会儿就快出去了,上了马车也就好了,也不想为难这瞧着年纪很小的宫女。 那么大一桶水,这么瘦小,想来也有难处。 她对身边的姑姑低声道:“我没干系的,不过是裙摆湿了,没什么大碍,我们先走吧。” 话才落下,前头又匆匆过来一道深蓝色身形,一过来就站在席容烟面前道:“这位可是席家的四姑娘?” 说着他又踢了一脚脚下跪着的宫女,又朝着席容烟客气道:“这宫女是宝华殿的宫人,皇上命她来将这里的宫殿清扫出来用来存书,我本是来瞧瞧打扫好了没有的,哪想却瞧见了这奴婢冲撞了席四姑娘。” “她冲撞了贵人,但凭四姑娘处置。” 席容烟认出面前这太监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高义,本就是不想为难人的,便也轻声细语道:“其实也怪不得她,我路过时也未见着她过来,还请高公公网开一面。” 高义不由朝着席容烟笑道:“席四姑娘心善仁厚,皇上也是仁厚之人,也从不处置下人,倒是也顺了皇上的意思。” 说着他对着脚下的宫女道:“还不快起来去换身衣裳再去干活。” 席容烟也松了口气,只是她听说的皇上阴晴不定,严肃冷酷,却没想到对下这么宽容。 只是这事了了,她便要与高公公告辞,哪想高公公却又道:“四姑娘跟小的去前面的殿中换身衣裳吧,并不是太远。” 席容烟忙婉拒道:“谢高公公好意,我不过湿了点衣裳,并没有大碍。” 说着就要告辞。 高公公忙一脸愁容的拦在前面:“皇上本就是重礼宽和之人,四姑娘是太后娘娘亲侄女,若是知道四姑娘在宫里撞见了这样的事情,却让四姑娘就这样回去,难免心中不好受,也愧面对太后啊。” “我们这些底下人更是寝食难安了。” 席容烟本想着小小一件事,却叫高公公说成了这般严重,忙道:“这事我不会与太后娘娘提及的,高公公放心。” 高公公脸上难受:“四姑娘不提,可我们下人却愧疚,皇上也要知道的。” 说着高公公就要对席容烟行大礼:“还请四姑娘别为难我们。” 高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席容烟哪敢让高公公给她行大礼,赶忙拦了高公公道:“既是高公公一片心意,我领就是。” 说着她对着旁边的大姑姑道:\"姑姑去回了太后娘娘的话吧,我这头换了衣裳就走。” 大姑姑看了一眼高义,又客气的对高义道:“待会儿四姑娘换好衣裳,安稳回去了,还请高公公派人来说一声。” 高公公忙笑道:“你放心就是,不敢怠慢四姑娘。” 那大姑姑这才放心的走了。 席容烟跟着高公公往前走,果真没几步路就到了。 只是席容烟一抬头看向殿名宝华殿,忽然又想起刚才高公公说刚才那宫女是宝华殿的,公公又从宝华殿来,那是不是皇上也在宝华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