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六年,一月。 泾阳又下起了连绵大雪。 百姓们则是都窝在家中。 靠着暖炕,倒是不至于冻着。 宁阙则是站在片空地前。 入眼是数千只肥美的羌羊。 “王爷,这是五千只羌羊。” “是萨穆尔公主千里迢迢带来的。” “好。”宁阙点了点头,“有劳胡总管专门走一趟。” 这种小事其实用不着胡总管。 随便安排个小吏来就行。 显然是有别的事。 胡总管抬起手来,低声道:“萨穆尔公主已经抵达长安。关于西凉和顾渊的恩怨,今日必须得有个了解。此事关系大奉颜面,还望王爷即刻起程参与宫宴。” “明白。” “请。” 胡总管指向身后准备的车驾。 宁阙皱了皱眉。 看来这件事是真的着急。 旋即转身看向铁牛。 “你回去说下情况。” “本王现在就去长安。” “诺。” 铁牛自觉抬手告退。 宁阙乘上马车,驶向长安。 他在车上也没闲着,打探起消息。 “顾家可有何表示?” “顾渊也受到了召见。”胡总管边赶车边道:“目前情况尚且不明,但很明显想要报仇。” “明白。” 宁阙点了点头。 想必这也是奉帝允许的。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奉帝需要争取国家利益。 顾渊是否有意玷污西凉太子妃,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国已经签订盟约,可萨穆尔却协助辽国,残害大奉将领顾渊! 国家之间可没有朋友这一说法。 有的就只是利益! 萨穆尔报复顾渊,就给了大奉理由。 完全能以此为由继续争取好处。 比如在酒泉驻扎更多的军队! 或者说是争取更高的利益分成! “宁王,奉帝有句话要老奴告诉你。”胡总管没有回头,缓缓道:“你是大奉的亲王,关键时刻就得为大奉着想。此次宫宴,务必要把握住机会。” “本王明白了。” 宁阙无奈叹息。 奉帝这明摆着就是敲打他。 可真要这么干吗? 萨穆尔报仇,宁阙是拍手叫好。就算不提他和顾家的恩怨,光是顾渊所作所为就连畜生都不如。 大奉和西凉打了几百年。 大奉和西凉打了几百年。 互相之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就连他的父亲都死在了葫芦谷。 可这是军人将士的宿命! 父兄战死后,西凉人没有羞辱尸体,而是无比恭敬的将尸首无条件还给大奉。因为西凉人同样最尊敬英雄,就算是敌人也无妨。 可顾渊干了什么? 将西凉太子妃凌辱至死! 放火焚烧伤卒营! 这是无法化解的血仇! 萨穆尔选择报仇,宁阙能理解。 她当时其实能快速撤离。 等带回西凉后再慢慢折磨。 可萨穆尔并没有这么干。 而是非常直率地留在原地。 甚至当着他们的面废了顾渊! 萨穆尔就是不希望牵扯到西凉。 她报的是私仇,与西凉无关。 这回来长安就是负荆请罪。 宁阙看向车外飘落的雪花。 奉帝这么做有他的道理。 毕竟他要为大奉利益着想。 可宁阙始终无法接受这种做法。 总觉得不太合适。 倒不是因为顾渊。 而是他心中坚守的道义。 要这么做,那就不是他了。 “宁王,到了。” “有劳总管。” 宁阙没有着急登台。 得等胡总管先进宫通知。 等候片刻后,就听到通传声响起。 “宣宁王觐见!” “宣宁王觐见!” “……” 一声声通传自远处传来。 宁阙这才整理好衣冠。 踏上台阶,坚定向前。 两侧奴仆推开未央宫门。 里面则是已经坐满了百官。 “臣见过陛下。” “坐。” “谢陛下。” 宁阙找位置坐下。 抬起头来,就见到奉帝冲他点头。 一切尽在不中。 他又转头看向其余官吏。 他又转头看向其余官吏。 脸上的表情都很古怪, 关于顾渊受伤这事,朝堂上分为两派。有人认为不论萨穆尔所是真是假,她都没资格对大奉的官吏动私刑,这明摆着是不把大奉放在眼里。宁阙放萨穆尔离去,显然是有私情。 还有人则认为萨穆尔此举为私仇,和西凉明显没有关系。目前才刚刚签订盟书,不适合直接撕破脸皮。 两拨人其实已经吵过。 不少人都质疑宁阙的做法。 为何要眼睁睁看着萨穆尔行凶? 冯杰对此也有理由。 萨穆尔当时手里有八千精锐。 他们为了追击,并没多少人。 而且朔方城内战况不明。 如果和萨穆尔开战,那朔方咋办? 况且萨穆尔说了,她会亲至长安。 现在她不是也来了? …… 宁阙一一看了过去。 目光最后落于中间的萨穆尔。 此刻的她明显削瘦了些。 想必在西凉国内也有反对声。 毕竟这件事的确是太过冒险。 关键是她直接绕过西凉王,联合太子征调死士,浩浩荡荡地驻扎于辽国。这得亏是没有造成太多死伤,否则如何给国民交代? 宁阙摇头叹息。 他对萨穆尔还是相当敬佩的。 这就是个敢爱敢恨的小野马! 能做出这种事的,算不上坏人。 “现在人都已到齐。” “那朕就直说了。”奉帝是先声夺人,缓缓道:“此前公主亲至长安,与大奉签订盟书。两国永结同好,互不侵犯。同时将酒泉作为互市之地,互通有无造福两国百姓。” “可萨穆尔公主却带着八千死士,协助辽国戍守朔方,害我大奉损失一员虎将。朕本打算派使者问问你西凉是何意思,既然萨穆尔再来长安,那就解释解释是何意思?” 萨穆尔站在原地,不卑不亢。 面对奉帝的威胁,毫无波澜。 接着抬起手来,缓缓诉说。 无非是把顾渊的事又说了一遍。 这些话百官们也都知道。 一道道眼神同时看向顾渊。 顾渊则是蹭得下站起身来。 “胡说,你都是在胡说!” “我根本不知她是太子妃。” “她打扮不俗,我以为她是细作。” “为了逼她说出真相,就用了些手段。当时大奉西凉乃是死敌,我这么做又有何错?” “至于烧毁伤卒?要怪就怪你们将粮仓和伤卒营放在一起,当时狂风皱起,连带着烧了伤卒营而已。” 很明显,这就是颠倒黑白! 萨穆尔怒目圆睁。 此刻气的是浑身发抖。 她没想到顾渊会如此无耻!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