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时节。 天黑得相当快。 卜算子坐在车内,略显疲惫。 “师父,受苦了……” “老夫倒是无所谓。”卜算子睁开眸子,淡淡道:“奉帝是天生霸星,未来注定会是独夫。此人野心勃勃,立志开疆拓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终有一日会遭受反噬。” “也许吧。” 宁阙看向窗外。 此刻是白茫茫的一片。 街道两旁满是积雪。 一片片雪花飘然落下。 “其实,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我的父亲也是这个想法。” “只有统一,才能再无战火。” “想要统一,就必然有留血。” “我们这代人会很苦,会有牺牲。可百余年后的子孙后代就能享福,他们会认可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这都是值得的。” “你看得很长远。” 卜算子轻轻点头。 作为神州著名思想家,他不会随便出辩驳。他有着自己的操守,从来不相信什么大师,只相信真理和事实。遇到理念相悖的人,他不会想着去打压,而是经过思考辩证,最后求同存异。 所以在昆仑山时就这样,偶尔会有弟子起身反驳卜算子的想法。只要弟子说得没问题,那就会让他们自行讨论。 关于宁阙所想,也有其道理。 说白点就是长痛还是短痛的区别。 选择长痛,就是偏安一隅和平发展。 各国发展到一定程度,便会开战。 你来我往,死伤不计其数。 几百年内都别想有真正的和平。 此外每年都得保持武备。 兵器、铠甲、战马、战车…… 关键是还需要调动兵力戍守边疆。 这其实就是个无解的题目。 不论怎么做,都有其道理。 “有你在,我也能放心。”卜算子微笑示意,“这世间不是只有一条路,只要坚守本心走下去便行。” “会的。” 宁阙坚定点头。 他拉开帘布,看向旁边。 前方便是顾家宅邸。 门口停着辆奢华的驷马大车。 他一看就知道这是田仲勋的马车。 只能说现在的齐王太飘了。 在长安都不带遮掩的。 就差把我要造反写脑门上。 身为藩王,却和顾家走得这么近。 还没拜见奉帝,就先去顾家做客。 “是齐王的车驾吧?” “嗯。” “他倒是很大胆。”卜算子皱着眉头,蹙眉道:“若要对高句丽用兵,齐王很可能会成为阻碍。” “这就是奉帝的用意啊……” 宁阙不由苦笑。 高句丽这穷地方,能拿出手的也就新罗婢了。奉帝要打高句丽,表面是因为他们不服王化,要实现开疆拓土的宏愿。实则就是逼着齐王谋反,再以雷霆之势将他们镇压,从而削藩。 要打高句丽,你齐王得出兵吧? 得操练舟师,建造海船港口吧? 得操练舟师,建造海船港口吧? 此外,大奉军队也能理所当然地驻扎在临淄,毕竟还要积极备战呢。 这就相当于在齐王头上悬着剑! 从大义上来说,完全没问题。 但凡齐王不从,就能直接平叛! 这其实就是所谓的阳谋。 不论齐王如何做,都难改变。 最需提防别的异姓王跟着耍阴招。 …… …… “见过王爷。” “免。” 田仲勋位居上座。 淡定看着满脸伤疤的顾渊。 他来的路上就都听说了。 也知道顾家当上了墙头草。 不过他并不在乎。 顾家的生存方式就是如此。 哪边有利益,那就倒向哪边。 只要能为他所用,就都好说。 “你的伤势如何了?” “承蒙王爷厚爱。”顾渊勉强抬手,“现在伤势基本都已痊愈,只是被西凉狗贼废了双手,此生都难再握住兵器。” “这没什么。”田仲勋淡定摆手,“将帅很多时候无需上阵杀敌,只要有脑子就行。你能否为将,本王一句话便可。” “王爷?” 顾渊诧异地抬起头来。 就连顾明知都惊了。 “王爷这是何意?” “本王需要的是能为我所用的人,至于当将军的是人还是狗,都是本王一句话的事。本王很喜欢养狗,特别是猎犬。将猎犬阉了后,反而长得更好,狩猎起来更为得心应手。” 田仲勋抿了口热茶。 手指有力地敲打着木桌。 “不过,养狗最怕的就是不听话。本王先前养了条猎犬,没想到竟然冲着别人摇尾巴。自以为找了个新主子。还敢冲着本王龇牙,反手就被本王一棍子敲死!” “汪……汪……汪!” 顾渊想都没想就跪了下来。 冲着田仲勋不断犬吠。 “哈哈哈,好!” “好狗,好狗啊!” “本王就喜欢你这种人。” 田仲勋爽朗大笑。 这回就连顾明知都愣住了。 看着跪地犬吠的顾渊,双手握拳。 顾渊是他的长子,他太清楚了。 顾渊是个极其自负的人。 可现在却如野狗般摇尾乞怜。 “起来吧。” “只要你为本王效力,自然有你根骨头吃。”田仲勋拂袖轻挥,淡然道:“此次奉帝很明显是想对高句丽用兵,目前来看最有可能领兵的就是宁阙。” “全都怪他!” 顾渊脸色涨红。 伤疤都开始隐隐作痛。 想到这里,都感到阵蛋疼。 若非宁阙故意不救他,岂会如此? 若非宁阙故意不救他,岂会如此? “那渊儿该怎么办?” “别着急。” 田仲勋淡定拂袖,“他作为统帅,本王的确是没法子。但别忘了,届时必然还要从齐地征兵,本王完全能举荐个将领。” “在下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呵。” 田仲勋只是冷笑。 他其实就没把顾家当人。 纯粹就只是利用而已。 用别人,他不放心。 而顾渊对宁阙可是恨之入骨!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顾渊虽然废了,却也能废物利用。 就算是死了,他也不会心疼。 顾明知这时也明白过来。 他看着田仲勋,当即单膝下跪。 “老朽拜谢齐王!” “呵……”田仲勋自信地笑着,淡然道:“顾家主,为臣之道可要分清谁才是主子,勿要因为一时得失而做出错误决定,分清楚谁才是敌人。” “老朽记住了!” 田仲勋满意点头。 看,这就搞定了。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 奉帝再有手段,也还是太年轻! 他就是要借高句丽坑死宁阙! 彻底让宁王这脉绝后!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