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前。 房间里熏香袅袅,挽月郡主看着拿着不知名的香往谢皎月面前扇的御医,拿着帕子捂着鼻子道: “你确定这香能让她迅速醒来吗?” 御医道: “回郡主,这姑娘的身体已经空了,就像被虫咬空了的柱子,外面看着光鲜,其实内里早就千疮百孔了。” “若是慢慢温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但是用这香刺激肺腑,激起她身体最后的一丝生机,便可以让她快速醒来。” 虽然是催命的手段,但是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只能用这催命的手段了。 挽月郡主站着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皎月。 没想到啊,这相府的二姑娘居然是个短命之人。 可哪怕是个短命之人,挽月郡主也不想她嫁给序淮阳。 她看上的男人,就只能是她的。 旁人都不能抢。 挽月郡主看着谢皎月苍白的脸,忍不住在想,若是皇上知道她短命,还会给她和序淮阳赐婚吗? 一个注定早死的臣女,怎么配得上世子妃之位? 思量了半晌,挽月郡主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谢皎月要死了。 她要让谢皎月悄无声息又肮脏地死去,要在序淮阳心里彻彻底底把这个人给剜出来。 * 不过片刻,谢皎月便慢慢转醒。 转醒过后,她忍不住开始咳嗽。 细密不断地咳嗽,像是有什么东西抓紧了她的肺腑,连咳也咳得不尽兴,反倒牵扯五脏六腑都在细密地抖动。 挽月郡主看着她凄惨的样子,心里顿觉好受几分。 任凭她得到了序淮阳的喜欢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这么凄惨。 她在榻边的凳子上坐下,她道: “谢二姑娘,你可好受了一些了?” 谢皎月抬眼,入眼处却是一片黑暗。 ——她忘记她已经是一个瞎子。 反应过来后,她淡淡道: “你是谁?” 这次挽月郡主没有说话,一旁的丫鬟替她回答道: “我家主子乃挽月郡主,是我们郡主在御花园碰见昏迷的你,将你带回来的。” 谢皎月是知道这位郡主的。 她三年前出事的时候,这位郡主刚入京一年。 只不过这位郡主当时刚好是服丧期间,常常闭门不出,连赏花宴也少有参加,因此谢皎月知道这位郡主的名号和样貌,却没有多接触过。 她道:“今日蒙郡主搭救,皎月感激不尽。” 挽月郡主看着谢皎月,连忙道: “谢二姑娘重了,不顾举手之劳,不劳二姑娘费心。” “只是挽月心中却有一疑问想要问二姑娘。” 谢皎月闻道: “郡主请问。” 挽月郡主抬眼看向一旁的丫鬟和御医道: “你们都退下吧。” 等所有人都退下了,挽月郡主才看见谢皎月,温柔细语道: “谢二姑娘可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谢皎月静默片刻,顿时明白这位郡主为何要禀退下人了。 只怕这位郡主也知道她的病了。 谢皎月平静道: “郡主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是。” 挽月郡主有些犹豫地看着面前清瘦苍白的女子,慢慢道: “谢二姑娘可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了?” 谢皎月袖子的手捏紧,果然,这位郡主果然知道了她的病。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面前之人又慢慢道: “我听说景阳世子要为他与谢二姑娘求赐婚圣旨,不知景阳世子可知道姑娘的病情?” 挽月郡主当然知道序淮阳不知道,她现在这样问,只是为了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她一字一句道: “谢二姑娘,隐瞒自己的病情求赐婚圣旨可算得上是欺君之罪了,若是姑娘死后皇上怪罪下来,整个相府都要被问责的。” 整个相府。 又是整个相府。 她三年前所做的是一厢情愿自讨苦吃,那现在的不是相府逼她的吗? 谢夫人和谢相逼她嫁给序淮阳,逼她忍着一身伤痛来参加这宫宴,若后面真的怪罪下来,难道不是他们自己自讨苦吃吗? 谢皎月很想就这样不管,就这样按照谢夫人和谢相安排地去做,可是她不能。 她下去后,祖母会怪罪她。 看着谢皎月沉默不语的样子,挽月郡主再次道: “谢二姑娘,你与景阳世子之间可有情谊?” 许是女人之间的直觉,谢皎月顿时明白了挽月郡主的心思。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便听到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 “谢二姑娘,实不相瞒,我心悦景阳世子。” “我自知他对我无意,可是我还是想试试,谢二姑娘,你命不久矣,我求你,求你拒绝这门亲事。” 挽月郡主跪在了地上,她抓过谢皎月的手,声音藏着一丝悲哀。 “我并非皇家郡主,只不过是父兄立了军功才被封为郡主,父兄去世后,我在京城便孑然一身。” “谢二姑娘,景阳世子是我唯一的退路,可你和我不一样,你没有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谢皎月听着挽月郡主的话,半垂下眼。 “郡主,即便我对序淮阳无意,但父母之命媒妁之……” “不,不是的!谢二姑娘,你若是后面病亡了,你的家人也会因为欺君之罪受你牵连的!” 挽月郡主眼里闪过一丝埋怨。 这人在清高些什么,一门亲事而已,只要她摇头,谁又能逼她。 听见挽月郡主的话,谢皎月静默了许久。 谢家人不知道她的病情,谢皎月既没有办法向他们开口,也不想再向他们解释。 她若是说了,他们会质问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会埋怨她打乱了他们攀上侯府的计划。 谢皎月不想面对这些,不想解释,更不想看见他们那几滴不知道是真情还是虚伪的眼泪。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道: “郡主要如何才能答应我不把这事情说出去?”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