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澹台衍所住的客栈,官兵们里外三层,将它围得水泄不通。 天字号房间内。 手下催促澹台衍。 “主子,快走吧!” 屋内没有灯火,澹台衍坐在黑暗中,衣着整齐,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他脊背挺直,冷白的长指翻开桌上画册。 一页又一页,动作显得漫不经心。 “主子!”手下听到官兵上楼的声响,越发焦急。 澹台衍嗓音冷然,且从容不迫。 “跑不掉的。” 他听得见,今晚来的人,很多。 即便能跑出这家客栈,外面也有诸多高手。 嘭! 房门被人粗鲁地撞开。 外面的光亮洒进来,照得澹台衍视线凌锐。 他和凤九颜,算得上是心有灵犀。 其实,今天在安城见到她时,他就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为首的官兵大喊:“拿下澹台衍!” 澹台衍没有一点反抗。 他主动起身。 “不知在下所犯何事?” 官兵们没有任何解释,直接给他戴上枷锁。 就这样,澹台衍被押送出客栈。 到了客栈外,他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 马车的车帘被揭开一角,露出里面那人的脸。 正是凤九颜。 两人的视线对上,都是古井无波,不起一丝波澜。 澹台衍被连夜押送到皇城天牢。 凤九颜亲自随行看守,怕他中途跑了。 天牢内。 澹台衍再次穿上那囚服。 他随遇而安,没有争辩,也没有像其他犯人一样喊冤。 凤九颜来到天牢,与他隔着牢门相见。 曾经的挚友、知已、师生,如今却闹得如此生分。 澹台衍看着她的眼神平静坦然,毫无怨恨。 他甚至还像好友闲谈那样,语气轻松地问。 “这么不放心手底下的人做事,亲自去安城抓我?” 凤九颜眼神疏离,审视着他。 “的确不放心。 “让你跑了,无异于放虎归山。” 澹台衍站起身,与她面对面站着。 他深深地望着她,苦笑。 “原来,你始终不肯信我。既如此,为何到现在才抓我?是为了‘蛛网’吗?” 凤九颜面无表情,仿佛那青天判官,在她这儿,过往的情谊,不会影响她的决断。 “是。既然有价值,当然要用到底。” 澹台衍面若受伤。 “我真心帮南齐寻找‘蛛网’,由衷希望南齐退敌成功……” 凤九颜截断他的话,语气冷漠。 “我相信你所说的真心。” 澹台衍略显意外。 “既然相信,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凤九颜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他看起来是那么无辜。 但,骗不倒她。 她开口,嗓音清冷又无情。 “前些日子,我一直在思索,诸国联合攻齐,为何迟迟不动手,他们究竟在等什么。” 澹台衍面露不解。 “所以,这与我有何干系?” 凤九颜继而道。 “我怀疑过,你来南齐,是想查清南齐布防。但这些日子以来,你似乎一直醉心于寻找‘蛛网’,尽心尽力,不曾有其他举动。” 澹台衍承认,“是。我早说过,我真心想帮南齐度过难关。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就因为我当年刺你的那一刀吗?” 凤九颜没有受他影响,接着自已的话说。 “再后来,诸国出兵了。 “巧就巧在,他们出兵的时间,在你和东方势找齐南齐境内的‘蛛网’后。” 澹台衍脸色如常,眼底却迅速拂过一道寒光。 “你想说什么?” 凤九颜停顿几息后,辞犀利地指出。 “若我猜得没错,你把诸国当做棋子。 “澹台衍,真正挑起大战的,不是东山国,是你。” 听到这儿,澹台衍扯唇一笑。 “你太瞧得起我,再说,我有什么理由这样做?这对我没有任何益处。” 凤九颜十分笃定。 “你有理由。 “你想要向天下人证明,你澹台家的机关术,尤其这‘蛛网’,它是真实存在的伟大造物!所以我说,我信你是真心帮南齐退敌。” 澹台衍瞳孔微缩,旋即恢复正常。 “我大费周折,只为证明这种事?哈哈……” 他的笑声清脆,沙哑。 凤九颜游刃有余地开口。 “我派人去过天门山。你是你祖父带大。你祖父为了证明‘蛛网’的可用性,一生不得志,郁郁而死。你承袭此志,谋求多年,合情合理。” 旁人这样做,是荒谬。 但对于澹台衍这样的兵法奇才而,他要做的,自然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事。 澹台衍的眸光短促地一沉。 “凤九颜,你能这样想,岂不是证明,你才是这样的人吗?” 子非鱼,安知鱼之所思。 他们根本是一样的人。 澹台衍不承认自已的目的。 但紧接着,凤九颜仅用几句话,就让他无法保持镇定。 凤九颜。 “我代东方势向你道谢。‘蛛网’是东方势所寻,南齐若能胜,天下人只会以为,这是东方家的功劳。‘蛛网’,也是东方家后人所制……” “凤九颜!”澹台衍的瞳仁猝然放大,不似往日那样冷静自持。 她怎敢!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