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实在是太冷了,王多金没心思考虑这个,也没打算去找对方,他对这些官兵没兴趣。
眼巴巴看着人家走了,确认人家的确是走了,牙关打颤的王多金费力地爬上了竹排。
不出来还好,一出水吹着冷风,那叫一个酸爽——更冷,浑身直哆嗦,牙关喀喀喀个不停,又冷又饿。他真想跳回水里去,也许更暖和一点,可他知道那和温水煮青蛙没什么区别,一旦体温流失到临界点,估计再也没办法从水里爬上来。
摸出火折子想烤火,结果发现火折子也湿透了,没法用。
瞅到扔竹排上还没啃几口的烤鱼,赶紧抓了起来,僵硬着十指捧在手里哆嗦着咬——鱼肉早被河水泡得发腥,冻得像块冰碴子,咬在嘴里割得牙龈生疼。他嚼得腮帮子发酸,却只咽下两口,剩下的鱼块突然被浪头卷进了河里,惊得他扑过去捞,结果半个身子栽进冰水里,冻得喉头一甜,差点呕出酸水。
身体热量好像已经消耗得没了,那是从骨子里冷出来的劲,人感觉都要冻僵了,四周是荒无人烟的野滩,连棵能避风的树都寻不见。后来发现不行,整个人的知觉似乎都有些发木,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块,昏昏沉沉想睡。
他清晰地知道,不能睡,这是自我麻木,身体这种状况一旦睡着就别想醒来。可河水的轰鸣像催眠曲,冷风灌进破棉袄的窟窿里,像无数根冰针往骨头里扎。他掐自己的大腿,指甲陷进青紫色的皮肉里,疼得倒抽冷气,却只能换来片刻清醒。
目光投向了河岸——对岸是陡峭的岩壁,根本没法攀爬;这边的滩涂全是滑溜溜的鹅卵石,他扶着竹排往岸边挪,没走两步就被鹅卵石绊得踉跄,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疼得他闷哼一声,裤管渗出暗红的血。
就在他即将陷入昏睡的刹那,后背突然烫得像贴了块烧红的烙铁,整个人被烫得弹起来。低头一看,身上湿漉漉的棉衣正冒着腾腾热气,后背那个热源正是东郭浩渊给他打入护身符的穴位,滚热的气浪顺着经络往四肢百骸钻,冻得发木的手指开始刺痛,脚趾头像是被火烤着,疼得他直抽抽。
热的难受,他想调息引导这股热流,但这身体还没那本钱——没有起码的运功根基,体内没有引导的真气,无法行气,靠空想是没用的。他解开衣襟吹冷风,破棉袄依旧在冒热气,皮肤红得像煮熟的虾子,额头的汗珠子顺着下巴砸在竹排上,滋滋地冒白汽。
清理竹排上箭羽的时候,王多金注意到了女将射来的那面铭牌——暗红色的圆牌上,凤凰的纹路被河水泡得泛出暗金,“男”字的笔画里卡着块小碎石,硌得他掌心生疼。他把牌子塞进怀里,突然听见竹排下方传来“咔”的一声脆响——不知什么时候,竹排被暗礁撞出了道裂缝,河水正咕嘟咕嘟往舱里灌。
“操!”王多金扑过去用破布堵裂缝,可竹篾的断茬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混着河水渗进缝隙,根本堵不住。竹排开始倾斜,他急得抄起竹篙往岸边撑,可水流突然变急,竹篙戳进河底的淤泥里,竟被卷得脱了手。竹排打着旋儿往河心漂,裂缝越来越大,水已经漫到他的小腿。
他咬着牙把东郭浩渊的遗体往高处挪,自己则扑在裂缝上用身体堵水。寒风裹着浪花劈头盖脸砸下来,他冻得直打摆子,可后背的热流却烧得他喉咙发渴。也不知撑了多久,竹排终于蹭上了岸边的芦苇丛,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上岸,竹排在他身后“咔嚓”一声散了架,劈成两半的竹片被激流卷得无影无踪。
上岸后更惨——他拖着东郭浩渊的遗体往山林里挪,脚下的腐叶混着冰水,滑得像涂了油。走了没半里地,麻绳突然“绷”地一声断了,遗体顺着斜坡往下滚,他扑过去抓,结果自己也跟着滑了下去,撞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才停住。他咳着血沫子爬起来,发现东郭浩渊的遗体卡在两块石头中间,额头磕出个血窟窿,他抹了把脸上的泥,哑着嗓子骂:“老东西,你倒会挑地方躺!”
入夜后,山林里的寒气像刀子。他捡了堆枯枝生火,可湿木头只冒烟不起火,他急得把最后半块烤焦的鱼干扔进火里,火星子“噼啪”炸响,总算窜起了尺把高的火苗。他脱了湿棉袄烤,后背的热源却突然变弱,冷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窜,他打了个寒颤,突然听见林子里传来“嗷呜”一声狼嚎。
狼眼的绿光在树影里忽明忽暗,他抄起柴刀站起来,刀把上还沾着白天拖遗体时蹭的泥。头狼试探着往前凑,他挥刀砍断根树枝扔过去,火星子溅在狼身上,惊得它退了两步。可狼群越围越近,他背靠着火堆,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左边有三只,右边有两只,还有一只在他背后的树上蹲着,眼睛绿得发亮。
他摸出怀里的铭牌,暗红色的圆牌被体温焐得发烫,凤凰的纹路在火光下泛着幽光。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狼群突然停住了脚步,头狼低嚎一声,竟带着群狼往林子里退去。他瘫坐在地上,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衫,这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指甲掐出的血印子。
数日后,河水看似平静,流速却极快,王多金一看便知前方肯定有类似瀑布的断崖存在。没多久,隆隆飞瀑的声音远远传来,震得他耳朵发疼。他操着木桨拼命划,可水流像条无形的鞭子,抽得木桨几乎握不住。突然,一个浪头劈下来,木桨“咔嚓”断成两截,他整个人被拍进水里,灌了满嘴的泥沙。
他在水里扑腾着抓住块礁石,抬头一看,竹排已经被冲出去十丈远,东郭浩渊的遗体用麻绳绑在竹排上,随着波浪上下颠簸。他咬着牙往竹排游,河水冷得他肺都要炸了,可后背的热源又开始发烫,像团火推着他往前冲。等他抓住竹排时,指甲缝里全是血,麻绳勒得手腕发紫。
好不容易靠了岸,他费尽力气拖东郭浩渊的尸体上岸,然后就看着竹排快速顺流而去,在不远处翘起一尾,载着一堆干柴跌落消失了。
拔出斜插在后背绑腰上的柴刀,附近砍了点树木和藤条之类的,做了个类似简易担架的东西。藤条编的绳索套在肩上,他弓着背往前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脚底的泡破了又结痂,结痂了又磨破,袜子和皮肉粘在一起,撕下来时能扯下块血皮。
折磨到了深山中,遇到山势险峻之地,担架实在是拖不动了。他往地上一扔,像条死狗似的瘫软在树下,解下腰间的竹筒灌了口水——水是冰的,咽下去像吞了块石头。他敞开嗓子大吼:“上清宗的人在不在?”回声撞在山壁上,惊飞了一群寒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