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 「凛。你呢?」 「月野弦。」 印象中的孤儿院,总是一片小小的天空。 无论是天晴,还是乌云密布。 就是那麽一小块,隐隐约约能看到外头世界的高楼大厦。 很多的孩子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尽力的表现好自己,当所谓的社会慈善人士来到孤儿院的时候,看中他们,将他们带走。 而月野弦总是什麽都不需要做,甚至连一个笑容都不给,就有人想要带走他。 不是孤儿院不放,是月野弦自己并不想被收养,静静的等待着可以证明自己有独立生存能力的那一天。 除了自己看书丶自习之外,月野弦能做的事情不多,最多就是待在孤儿院的院子里,看着那片小小的天空,静候时间的流逝。 百无聊赖的生活,也并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害怕孤独,害怕黑夜,害怕没人带走自己。 直到那架纸飞机飞进了院墙。 是那个时候,就很像是一个小公主的凛出现在月野弦的世界。 她的出现说得上惊艳,不过其实对于月野弦而言都还好,没有什麽不敢置信的。 要说最特别的事情,就是那个时候的凛既漂亮,又乖巧,还可爱。 自从自己帮她从树梢上捡到了那架纸飞机后,她就开始不厌其烦的给自己带她爱吃的零食,爱看的书。 也会跟自己说说她小小生活里的烦恼和快乐。 那些故事大多月野弦都不记得,他多数时候也是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主要是他也需要学习怎麽以小孩的面目和一个同龄小孩交流。 直到有一天她在孤儿院的门口,红着眼睛告诉自己。 「以后我不能再来了,我要搬回家...妈妈说的,我真正的家。」 「但是我会考上昭日私立高中,如果可以,我们在那里见吧。」 「你会来找我的,对吧?」 她带着希望的眸子却红肿着,里头好像有着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绝望和难过。 那个时候的面庞和眼前的女孩,好像怎麽也对不上了。 月野弦手中拿着对方塞给自己的衣服,也没有去管领口的破绽。 他只是靠着墙壁,微微低着头看着她。 「这样很有意思吗,凛。」 当少年冷淡的声线说出凛这个字的时候,面前的少女眼神偏移了开来。好像顿时就失去了对视丶挑衅丶发泄的勇气。 下一刻,她用力的看过来,好像要用眼神把月野弦钉在墙壁上。 「不要叫我凛,我和你没那麽熟。你要是硬要这样回去,那我随你的便。把衣服丢到垃圾桶就行。」 说完,她转过身去,迅速的消失在了走廊的黑暗里。 月野弦看着手中的衣服,转过身,重新回到卫生间将衣服换上,至于领口都破碎的那一件,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当月野弦走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朝雾凛存在的痕迹,这个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三浦明彦好奇的看过来。 「你去了趟厕所怎麽衣服都换了?」 月野弦摇摇头,「说是他们工作人员失误导致我的衣服沾染污渍,所以直接拿了一件给我换。」 三浦明彦微微睁大眼睛,「我的天。换巴黎世家啊?这家店这麽有钱吗?」 「谁知道呢。你还没喝完麽?我要回家了。」 「哦哦,那走吧。我去买单。」 一分钟后。 「你的意思是...免费?」 三浦明彦错愕的站在前台眨着眼睛,有种清澈的愚蠢。 前台收银员礼貌的鞠躬。 「是的,老板交代了。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误给了你们不好的体验,所以免单。希望下次来我们可以好好的服务你们,也希望这一次能原谅我们的不周之处。」 三浦明彦和没有什麽表情的月野弦走出了餐吧。 月野弦回头看了一眼餐吧的招牌。 除了『纸飞机』这三个字之外,前头的logo有些旧,仿佛是一架破破的纸飞机。 就像是人们想起回忆时,总是昏黄灰蒙的颜色。 「还免单了...是我的面子还是你的面子?」 就连三浦明彦都感觉不真实起来。 服务态度也太好了,以前怎麽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换这麽贵的衣服,还免单...跟白送有什麽区别? 「我能有什麽面子?」 「说的也是哈,我还以为你去个洗手间的功夫去当了一趟牛郎呢。」 「滚蛋。」 「哈哈哈哈。」 两人一起出去,在马路边。 三浦明彦望向月野弦。 「你怎麽回去?我给你报销路费呗。」 「这点钱就不用了。走了。」 「行。」 看着月野弦双手插兜,惬意的走过马路,三浦明彦感慨的喃喃自语。 「真特麽拽啊。」 餐吧里,舒缓的音乐还在继续。 在旋转楼梯向上,那个可以俯瞰到整个纸飞机餐吧的位置,是一个单独的,有着单向玻璃的包间。 那个几乎看了一晚上的位置已经被清理乾净,等待着新的顾客到来。 朝雾凛慵懒的靠着桌面,手握着那杯没有喝完的金菲士。 「小姐,您已经喝不少了,回去了恐怕夫人会说...」 平日里扮演着女司机,对这个女孩几乎寸步不离的年轻女人轻声说。 朝雾凛微微抬眸,那个位置已经不需要再看了。 因为已经有新的客人来了,是一对年轻男女,带着笑容,还有热恋里才有的那种明媚的幸福感。 看着刺眼,甚至可笑。 「我已经成年了,喝酒还是怎样都有选择权。如果这是你必须汇报的,那如实说就好。」 「这个...」 女人的眼神有些为难,因为其实喝酒不算什麽,这位如明珠一般璀璨夺目的公主大人按捺不住的某些端倪才是最致命,也是最让人关注的。 如果可以,她其实不希望自己知道。不想掺和进这种最容易出现意外的事端里。 还有什麽比十八岁的情感更加危险的呢? 尤其是这种大户人家里。 不成熟的感情,往往会毁了两个人里的其中一个。当然,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朝雾凛。 「但是他的事情,你照实说,别添油加醋。知道吗?」 少女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女人。 竟然让人感觉到了危险的压力,她甚至忍不住手心出了些许的汗水。 她感受到了其中威胁的含义。 于是点点头。 「我知道了小姐。」 朝雾凛终于喝完最后一口,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她的身段如此的完美优雅,就连起身都像是一曲舞蹈的开场动作。 「走吧,回家。」 离开餐吧,坐在轿车的后座。 朝雾凛靠着车窗,脑袋有些许的眩晕,她并没有看起来的那麽冷静清醒。 关于在卫生间外的走廊上,狭路相逢的画面一直在脑海回荡。 「这样有意思吗?凛。」 「这样有意思吗?凛。」 「凛。」 他叫自己凛的声音,似乎能勾起很多的回忆,那些她觉得很轻松就能忘却的记忆。可是偏偏,只要一提起,只要一看到他...就会像是被绳索套上,被枷锁拷上一样。 死死的困着自己。 无法不在意。 她叹了口气。 从包包里随手掏出来了一张最大面额的钞票,然后折成了小小的,简陋的纸飞机。 打开车窗,投了出去。 关上车窗,隐隐约约听到外头路人的惊呼声。 她靠着后座的椅背,微微收缩全身,眉眼低垂,躲在黑暗里。 …… 「咕噜噜。」 「咕噜噜。」 「咕噜噜。」 「这粥有什麽问题吗?」 周六的晨光里,同在一张餐桌上吃早餐的男女。 月野弦终于无法视而不见,看向了一边小口小口喝粥,一边微微抬头死死盯着自己的清野见月。 「没什麽问题。」 清野见月冷冷的说。 「那你喝粥就喝粥,看着我干嘛?我知道我秀色可餐,看着能让人食指大动,但是也不至于这麽直接。」 「我呸...谁看着你食指大动了?」 「那你看什麽。」 「你脖子上有吻痕。」 清野见月冷哼一声。 但是月野弦却无所谓的笑了笑,都懒得去伸手摸。 「是吗?你什麽时候偷亲的?」 「...神经病。」 其实压根没有吻痕,只是清野见月想看看他是不是会轻而易举的被自己试探到什麽,露出心虚的表情。但是很遗憾,这样的小心思似乎从来没有实现过。 「那和你很配了。」 「你...」清野见月放弃了做什麽『阴谋诡计』的努力。总是占不到他的便宜,还要惹的自己情绪跌宕,乾脆破罐破摔! 「你昨晚从我这里走了之后没有回家,你出去了。」 她盯着月野弦。 少年却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嗯,我出去逛了逛。」 「很晚才回。」 清野见月加了一句。 月野弦好笑的看着对方,「对啊。不知不觉逛得远了一点,反正今天也不用上学,所以就晚了一点回来。」 「哦。」 为什麽就是不说去干嘛了! 逛? 谁信啊! 十八岁的少年,正值大好青春,长得又帅...跟个老头一样出去散步逛街?可恶,到底在掩饰什麽啊... 就在这个时候,月野弦突然抬起头。 「想知道我昨晚干嘛去了吗?」 「...谁想知道啊,无聊。」 清野见月低头愤懑的喝粥。 等待。 静静的等待。 耐心的等待。 等...个头啊! 她猛然抬起头,死死的盯着月野弦。 少年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怎麽了?」 「你...怎麽不说。」 「说什麽?」 「说你昨晚干嘛去了啊。」 「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你爱说不说!」 清野见月很想愤然离席,但是她本能的尝试了一下,根本就站不起身。 反而是撑了一下身子,很快因为力量不够。 「扑通。」 一屁股又坐回了轮椅上。 「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月野弦笑的很大声。 清野见月直接红透了脸颊,捂着脸埋头下去。 「呜...」 羞恼和耻辱的双重压力,让她发出悲鸣声。 月野弦放下筷子。 笑着蹲在了她的身边。 「就出去和朋友吃了一顿饭,没有其他事情,也没有加其他女生的联系方式。不信你可以看我手机。」 就在他靠近着,轻柔细语说这些话的瞬间。 猛然,清野见月抬起头来。 拽住月野弦的手,张口就咬。 一点都不疼。 只感觉到了温热的口水。 像是在被小奶猫偷袭。 月野弦一点都不意外,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可以再咬的用力点,用多大的力气,等会儿我给你揉腿就用多大的力气。」 「...不要。」 她可怜巴巴的抬起头。 窗户外的阳光落在了少年的脸颊上,还有着温暖的笑意。 「以后还对我阴阳怪气不?」 「...尽量不。」 月野弦无奈的撑着膝盖站起身来,悠长的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她。 「想知道我在哪儿,我在干什麽...发消息问我不就好了,要不然昨天加你好友是干嘛的?」 「可是我...」 有这个资格吗? 她很想问,又无法询问。 月野弦却在这个时候揉了揉她的头,然后走向餐桌收拾碗筷。 他收拾着,低着头。 阳光落在了他看似瘦弱实则可靠的双肩,修长的身形变成了墙壁上挺拔的影子。 他在漂浮着尘埃的光芒里。 仿佛在喃喃自语。 「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