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我不配”，想说“罪臣无能”，想说“殿下您太高看我了”。可当他对上她那双期待的、明亮的眼眸时，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不能拒绝。如果拒绝，他就真的只是一个只能带着她逃跑的废物。如果接受，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他至少，能在坠落的过程中，离她更近一些。
他手中的羊角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光影在石壁上投下凌乱的影子。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松开握着灯笼的手，任由那盏小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光芒在熄灭前挣扎着闪烁了几下，密道瞬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紧接着，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重重地跪在了姜昭的面前。
石地冰冷坚y，硌得他膝盖生疼，但他却感觉不到。他反手握住那只还未收回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罪臣宋无尘，”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因为极致的激动而颤抖不已，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灵魂镌刻出来的誓言，“愿为殿下，效Si。”
不是简单的“愿意”，而是“效Si”。从逃避的懦夫，到赴Si的谋士，转变只在她的一句话，一握之间。黑暗中，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那只被他紧握着的手，没有cH0U离。这便是他得到的，最好的回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月sE被浓厚的云层遮蔽，河面上漆黑一片，只有船头挂着的一盏小小的羊角灯，在cHa0Sh的夜风中固执地摇曳着，洒下圈小小的，昏h的光。
乌篷船顺着水流缓缓向下游漂去，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轻微而有节奏，像是这无边黑夜里唯一的心跳。
船舱内，宋无尘跪坐在一张薄薄的草席上，背脊挺得笔直。
他换上了一身g净的粗布衣裳，洗去了g0ng中那些华丽而屈辱的丝绸，也洗去了那GU总也散不尽的脂粉香气。此刻的他，身上只有河水cHa0Sh的清新气味和布料本身的质朴味道。
他那张过分JiNg致的脸在昏h的灯火下，少了几分病态的脆弱，多了一丝凝神的专注。那双总是盛着化不开忧郁的墨sE眼眸，此刻亮得惊人，仿佛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正在他身T里苏醒。
他面前的木质地板上，用一小块从火堆里捡来的木炭，画着几方简陋的格子，格子里写着几个潦草的姓氏：李、谢、苏、卫。这便是他们如今所要面对的，整个天下的棋局。
“逃往江南，不过是苟延残喘，坐以待毙。”姜昭的声音打破了船舱里的寂静，她倚在舱壁上，姿态慵懒，碧绿sE的眼眸在昏暗中，却b任何宝石都更明亮，“说吧，无尘。我们的敌人，还有我们或许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如今都是何等模样？”
宋无尘的指尖轻轻在那写着“李”字的格子上点了点，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那些曾经被他刻意遗忘的、属于宋家嫡子的学识与见闻。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b在密道中要沉稳了许多，带着一种条分缕析的清晰。
“回殿下，如今的天下，看似是李轩一家独大，实则如同一座根基未稳的高楼，外表光鲜，内里却充满了裂痕。”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姜昭，见她正专注地听着，心中那份因开口议论天下大势而产生的微末惶恐，便消散了些许。
“李轩此人，出身不高，却有雄才大略，更难得的是心狠手辣。他能从乱世中脱颖而出，靠的是两样东西。其一，是兵权，他麾下的玄甲军，皆是百战JiNg锐，令行禁止。其二，是他极能隐忍，也极善收买人心。此为他的长处，亦是他的短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昭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哦？短在何处？”
“短在他名不正，言不顺。”宋无尘的声音里透出一GU冷意，“他乃弑君篡位之人，这便是他最大的W点，也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为弥补这点，他必定要加倍表现出自己的‘仁德’与‘大度’，至少在天下彻底安稳之前，他不敢大开杀戒，尤其不敢轻易动那些在立国时出过力的世家大族。因为他需要这些世家为他装点门面，稳固朝堂。”
他用木炭在“李”字的格子周围，画了一个圈，然后从这个圈上，引出四条线，分别连接着“谢、苏、卫、陆”四个字。
“这便是如今的朝堂格局，帝王与世家，互为支撑，也互为掣肘。李轩想做真正的孤家寡人，就必须先一一剪除这些家族的羽翼。而这些世家，也绝非甘愿为人臣子，俯首听命之辈。他们之间的联盟，脆弱得不堪一击。这，便是我们的生机所在。”
说完李轩，他的指尖移到了“谢”字上。提到这个姓氏，他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看了姜昭一眼，才低声说道：“琅琊谢氏，世代将门，大雍一半的兵马，都与谢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的家主谢长风，是您的……”
“是我的表哥，也是我曾经的太傅。”姜昭平静地接过了他的话，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是个聪明人，b谁都聪明。当初李轩兵临城下，谢家按兵不动，坐视皇城被破，为的便是保全谢氏满门。这份审时度势的本事，的确厉害。”
“殿下说的是。”宋无尘点了点头，“谢长风此人，智多近妖，他选择辅佐新君，是为了谢家的百年基业。但他对李轩，绝无忠心可言。更何况，”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谢丞相虽身居高位，却始终T弱，且他心中所念，恐怕也并非权势二字。您，殿下，您才是他心中最大的变数。只要您还活着，他这颗棋子，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倒向李轩那一边。”
“他想的，或许不是让我重登高位，而是想将我变成他笼中的金丝雀吧。”
姜昭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几分了然的嘲讽。
宋无尘的心口一紧，他垂下眼眸，不敢接话。他知道，以谢长风那扭曲的X子，殿下所言极有可能。但他现在不能让这些私人情绪影响判断，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到下一个姓氏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会稽苏氏，富甲天下，掌管着大雍的钱袋子。户部尚书苏玉，是苏家家主，也是您曾经的……”他再次顿住，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
“曾经的未婚夫。”姜昭替他补全了，语气依旧平淡，“后来为了让他顺利接任家主，婚约换给了他那个混世魔王似的弟弟，苏祁。”
“是。”宋无尘应道，“苏家兄弟，X格迥异。兄长苏玉，温文尔雅，JiNg于算计，是天生的商人，他所做的一切，都以苏氏的利益为先。弟弟苏祁，顽劣张扬，却对殿下一片痴心。这二人，看似是兄友弟恭，实则因殿下之故，早已心生罅隙。苏玉对错失婚约之事，恐怕耿耿于怀。而苏祁，更是将您视作私有之物。苏家，或许是这四大家族里，最容易被我们撬动的一块石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苏字的格子里，画上了一道裂痕。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宋家，听父亲与族中长辈议论朝堂局势的时候。那种运筹帷幄、洞察人心的感觉，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身上那些屈辱的烙印，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用的人。
“至于陈郡卫氏和吴兴陆氏，”他继续道，“卫家掌文官，陆家掌监察，他们是李轩用来平衡谢氏与苏氏的重要棋子。卫家家主卫岚，与您曾是画友知己，但此人将家族责任看得b天还大，兄长又为前朝捐躯，他的立场最为暧昧难明。而陆家，是李轩一手提拔起来的鹰犬，暂时可以不必考虑。”
一番话说完，船舱内又恢复了寂静。宋无尘看着地板上那张简陋的势力图，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计较。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姜昭，那双墨sE的眼眸里，是全然的信赖与献祭般的忠诚。
“殿下，”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如今的局面，于我们而言，虽是九Si一生，却也并非全无生机。李轩要稳固皇权，必会打压世家。世家为求自保，也定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之间的矛盾，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把刀，递到其中一家的手上，让他们去为我们劈开一条路。”
他深深地x1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船舱里所有Y冷的、cHa0Sh的空气都x1入肺中，然后吐出一份滚烫的决心。他看着姜昭，问出了那个决定他们未来走向的第一个问题。
“那么，殿下。我们的第一步，是该去联系那位手握兵权，却也对您心思叵测的谢相，还是去寻找那位富可敌国，兄弟间却因您而生了嫌隙的苏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夜sE如同一砚被水洇开的浓墨，将整座京都都浸泡在其中。丞相府的书房里，灯火已经熬g了最后一滴油，烛心发出疲惫的“哔剥”声，残存的光晕在谢长风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上，投下一片摇曳的、倦怠的Y影。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书卷的沉静墨香，与他身侧那只早已冷却的药碗里散发出的、经年不散的苦涩气味，纠缠在一起，成了这间屋子独有的味道。
他已经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很久了。堆积如山的公文卷宗，从御案的一头码到另一头，每一份都关乎国计民生，关乎新朝的根基稳固，也关乎他谢氏一族的荣辱兴衰。
他的指尖捻起一份关于南境水利勘测的奏报，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思绪却像是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向无边的黑暗里去。
阿昭。
这两个字像是一根无形的针，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扎在他心口最深的地方。找不到，他几乎动用了谢家在暗处所有的力量，将整个大雍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寻不到她半点踪迹。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带着他所有未能说出口的、早已扭曲变形的情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份失控的感觉，远b他身T上的任何顽疾都更让他感到痛苦与焦躁。他可以是权倾朝野的谢相，可以是运筹帷幄的谋士，却唯独，不能是找不到她的谢长风。
“相爷。”门外传来心腹青梧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夜深了，您的药……”
“放下。”谢长风的视线没有离开卷宗，声音清冷得如同窗外的寒霜，“外头可有消息？”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青梧端着一碗新熬的、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低头走了进来，将药碗放在他手边，然后躬身回道：“回相爷，各处都还没有还没有皇太……咳，姜姑娘的消息。”他顿了一下，迅速改了口。
谢长风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又是这句话。他有些厌烦地挥了挥手：“知道了，退下吧。”
“是。”青梧不敢多言，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将门掩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书房内，复又恢复了Si一般的寂静。那碗药的热气袅袅升起，很快便又在冰冷的空气中消散。谢长风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眉心因为长久的思虑与压抑而拧成一个结。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她时的场景，她穿着皇太nV的朝服，脊背挺得笔直，看着他的眼神里，有他教给她的帝王威仪，也有独属于少nV的、不服输的倔强。
“表哥，这天下，究竟会是谁的天下？”她当时是这么问他的。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好像是笑了笑，说：“是阿昭的天下。”
可最终，这天下，成了李轩的。而他的阿昭，不知所踪。
一声极轻的、混杂着自嘲与痛楚的咳嗽从他喉间溢出，他用手帕掩住唇，再挪开时，指尖触到了一点Sh冷。他有些烦躁地将面前的卷宗推开一些，准备处理下一份。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异样的东西。
不是纸张的粗糙，也不是竹简的冰凉，而是一种极其柔软、顺滑、带着生命韧X的触感。
谢长风的动作猛地一顿，他垂下眼帘，视线聚焦在自己的指尖之下。
一缕头发。
一缕被整齐地打了一个小巧结扣的，如同燃烧的火焰、如同最上等红宝石般sE泽浓郁YAn丽的长发。
这缕头发，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夹在一沓雪白的宣纸之中，仿佛是从天而降。那点刺目的红，像是雪地里滴落的一捧心头血，瞬间灼痛了他的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整个书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谢长风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以一种近乎擂鼓的频率，疯狂地搏动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将那缕红发拈了起开。
发丝顺滑冰凉，却又带着一丝活物的温度，在他的指尖微微颤动。他将它凑到鼻端，一GU熟悉的、混合着浅淡红酒醇香与少nV独有清甜的气息，蛮横地钻入他的呼x1。
是她。
是他的阿昭。
那GU盘踞在他心头数月之久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的焦灼与暴戾，在闻到这气息的瞬间，如同被春日暖yAn融化的冰雪，悄然无声地退去。他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那双总是盛着清冷孤高的墨绿sE眼眸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冰而出，翻涌着，沸腾着。
他看见，发丝的结扣中，还系着一张被卷得极细的纸条。
他的动作依旧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小心翼翼地解开发结，生怕弄断了这根珍贵的发丝。而后，他将纸条缓缓展开。
纸上只有寥寥数行字，字迹张扬，笔锋锐利，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表哥，多日不见，不知身T可还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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