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在陈婧的带领下,林烬穿过灯光惨白、弥漫着消毒水与福尔马林混合气味的冰冷走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薄冰上。越靠近那扇标志着“法医鉴定中心”的厚重金属门,那股无形的、粘稠的死亡气息就越发浓重,几乎让她窒息。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声,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个年轻的“法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步伐轻松得像在散步。
金属门无声地滑开。
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着化学药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腐朽气息的气流扑面而来。林烬的呼吸猛地一窒,眼前瞬间有些发黑。
里面并非直接是停尸台,而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准备间。灯光同样是冰冷的白色。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在忙碌,空气中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和他们偶尔低声交谈的片段。
陈婧走到里间一扇观察窗前,示意林烬过去。那是特制的单向玻璃,可以从这边清晰地看到里面的解剖室,而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
林烬的脚步有些僵硬地挪到窗前。
目光透过冰冷的玻璃。
解剖室里,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三张覆着白布的金属台静静排列。白布勾勒出人形的轮廓。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刻意压低,却字字清晰:“林女士,请看二号台,死者赵xx的右臂。我们需要您辨认的,是这个痕迹。”
林烬的目光顺着陈婧的示意,聚焦在中间那张金属台上。一名法医正小心翼翼地掀起覆盖在死者右臂位置的白布一角。
暴露出来的,是一截苍白浮肿的手臂。而在那手臂靠近肩膀的位置,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痕迹!
那不是伤口,也不是尸斑。
那是一个印记。
一个扭曲的、深深刻入皮肤纹理的、如同烧灼烙印般的印记!
它的形状……林烬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蝌蚪状的扭曲线条,诡异的角度,散发着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邪异感——和她在那柄青铜剑剑格上看到的那个微小的符文,一模一样!只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一个狰狞的烙印!
轰!!!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林烬的脑海中炸开!青铜剑上的符文!死者身上的烙印!这两者之间那chiluo裸的、邪恶的联系,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她体内的那股寒意,在这一刻猛地爆发!如同积蓄已久的冰河决堤,瞬间冲垮了某种无形的堤坝!一股冰冷、狂暴、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洪流,毫无征兆地在她四肢百骸中疯狂奔涌!
眼前的一切开始剧烈摇晃、变形!冰冷的法医室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破碎、扭曲!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清晰、更加恐怖的死亡幻象——
不再是碎片,而是近乎连贯的、第一人称的视角!
她(或者说是赵老板?)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黑暗中,那把悬浮在半空中的青铜剑!剑身上,那个扭曲的符文正散发出幽幽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
剑,动了!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狠狠地刺向“她”的胸口!
剧痛!冰冷的金属贯穿身体的撕裂感!
视线被喷涌的鲜血染红!
耳边响起妻子和女儿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伴随着骨头被硬生生劈开的、令人牙酸的脆响!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还有……在那片血色的视野边缘,在疯狂舞动的青铜剑影之中,一个庞大、模糊、仿佛由纯粹黑暗与冰冷构成的兽形轮廓!它匍匐在房间的阴影里,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两点燃烧着贪婪与毁灭***的、冰冷的金色竖瞳!它正“注视”着这场屠杀,如同在欣赏一场盛宴!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令人绝望的凶戾与饥饿感,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林烬的意识!
“呃——!”林烬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到极致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真的开始泛起那种非人的、冰冷的金色!她死死抓住观察窗冰冷的金属边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惨白,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风衣下的毛衣一片冰凉。
“林女士?你怎么了?”陈婧立刻察觉到她的极度异常,伸手想要扶她。
就在这时,一直像个背景板一样站在旁边的年轻“法医”,突然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一步就插到了林烬和陈婧之间,看似随意地抬手,正好挡住了陈婧伸出的手。他的指尖,极其隐蔽而迅速地,在林烬紧抓着窗框的手背上虚点了一下。
没有实际的接触,但林烬却感觉一股温和却极其坚韧的暖流,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注入她冰冷颤抖的身体!那股在她体内疯狂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冰冷洪流,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猛地一滞!虽然那股凶戾的毁灭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并未消失,但那种濒临失控、要被幻象彻底吞噬的感觉,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眼前血色的屠杀幻象和那恐怖的兽影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法医室惨白的灯光重新变得清晰。
林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离水的鱼,浑身脱力,冷汗涔涔而下。她惊魂未定地看向那个出手的年轻“法医”。
他正收回手,插回白大褂口袋,仿佛什么都没做。他看向陈婧,眼神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样子,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陈队,这位林女士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和刺激。可能是刚才看到的……嗯,痕迹,对她这种长期接触古物、比较敏感的人来说,冲击太大了。我建议立刻终止询问,让她去休息室缓一缓。后续如果有必要,等情绪稳定了再谈。”
陈婧看着林烬惨白如纸、冷汗淋漓、几乎虚脱的样子,眉头紧锁。她确实需要林烬辨认那个符文印记,但对方此刻的状态显然无法进行有效沟通。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小张,带林女士去休息室,倒杯热水。”
旁边一个年轻警员应声上前。
那年轻“法医”却对林烬微微侧了侧头,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只有她能懂的深意,随即转身,很自然地跟着陈婧走向里间,似乎要去讨论那个印记的报告。
林烬被警员搀扶着,脚步虚浮地走向休息室。她的心脏还在狂跳,指尖冰冷依旧,体内那股被强行压制的凶戾洪流仍在不安地蛰伏、涌动。刚才那一瞬间的暖流屏障,让她惊疑不定。
休息室的门在身后关上。
林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试图平复混乱的呼吸和思绪。刚才的一切——死者手臂上的符文烙印、那恐怖的第一人称死亡幻象、阴影中那对冰冷的金色兽瞳、还有那个年轻“法医”神秘莫测的出手……信息量太大,冲击太强。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一个极低、带着点磁性、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她耳边响起!就像有人紧贴着她的耳廓在低语!
“剑格上的小蝌蚪,跑到了死人的胳膊上……有意思,对吧?”
林烬猛地睁开眼,全身汗毛倒竖!休息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正是那个年轻“法医”的嗓音!
“别紧张,一点传音小把戏。看来那把剑,还有你,都比我想象的更有趣。”那声音顿了顿,语气变得清晰而直接,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锐利,“林烬,想知道赵老板一家到底是怎么死的吗?想知道那个符文是什么吗?想知道你指尖为什么偶尔会冒金光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砸在林烬的心上!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关于金光!关于她的异常!
“想活命,想弄明白这一切,”那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却又透着冰冷的现实,“明天中午十二点,‘听雨轩’茶馆,天字二号包厢。一个人来。带上你的‘诚意’。”
声音戛然而止。
休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烬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急了。冰冷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但这一次,除了恐惧和冰冷,还有一种更强烈的、被未知力量盯上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楚珩……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和那个诡异的符文一起,刻进了她的意识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