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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蜚声(1 / 1)

回到东宫,梅如晦已候在偏殿暖阁。 李肇将王伯安的药方递给他,“把这个交给张怀诚,让他查检……” 梅如晦点头接过,“王伯安若顾念两个孙辈,便不敢轻举妄动……” 李肇目光在他脸上淡淡扫过,慢慢负手背转身去。 烛火轻轻摇曳,将他挺拔的影子投在墙上那一幅《上京坤舆全图》上,有些森然沉重。 “陈圭那边如何?” “已妥当。”梅如晦压低声音,“陈圭倒是识相,办事也利落,趁着巡防轮岗,将狱中丙字监安插了我们的人。” 李肇嗯了一声,“手脚干净些。” 梅如晦道:“仵作那边,也打点好了。” 李肇轻捻着左手上的玉扳指,脸色冷得能刮下霜来。 梅如晦又走上前去,摊开桌案上的刑部大牢结构图。 “殿下请看,丙字狱在这个位置……” 他指尖点在泛黄的桑皮纸上,墨迹渗着淡淡的朱砂红—— “每日三更时分,会有运泔水的牛车从西墙外经过,车底暗格,可容纳七尺男儿藏身。” 梅如晦又从袖中摸出一个纸包,里面是硫磺粉的味道。 “这是胡商卖的波斯焰火,能爆出三丈高的绿火星子,巡防的士兵见着,必会往永兴坊方向追……” “接应的是伪装成运棺材的漕船,就等在这个位置,只要人一上船,便能顺流而下……” 他顿了顿,抬眼看李肇。 “只是薛六姑娘那边,可要明?让她提前知晓计划,也好有个应变准备,免得到时候乱了阵脚……” 李肇神色冷峻:“这个你不用管,孤已安排妥当。” 梅如晦心下有些明白。 “稍安勿躁”四个字,犹在耳。 一旦说了,那个同样有主意的薛六姑娘,不会愿意太子冒险,只怕又要节外生枝。 他沉吟片刻,轻咳一声,“微臣反复推演过了,按计划行事,定能瞒过各方耳目,将人平安救出。只是……殿下何必以身犯险,为救人赌上一切,可值得……” 李肇抬手将桌上的云片糕掰成两半。 “比起命,险算什么……” 梅如晦默然。 情丝蛊一命双生,一方身死,另一方也无活路。 但巫蛊之说虚无缥缈,当真要为此铤而走险吗? 城西天香阁的雕花窗棂推开半扇,摇光风度翩翩地倚着朱漆栏杆,指尖捏着两粒茴香豆,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的动静。 一个算命先生将卦摊支在西市槐树下,特意选了临近马厩的位置,抓起一把陈年艾草丢进桌下的炭盆。 “老丈,给俺瞧瞧流年。” 一个挑粪的汉子撂下木桶,凑到卦摊前。 “收几个银钱?” 算命先生垂着眼皮,“算准了,客官随意打赏。若有差错,分文不收。” “好!”汉子来了兴致,将粪担挪到一边,粗粝的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快给俺算算……” 算命先生不慌不乱地将龟甲放在炭盆里,口中念念有词。 忽地,炭盆中青烟暴涨,“轰”的一下,裹着焦糊的味道,弥散开来。 拴在桩上的马儿受了惊吓,不住地尥蹶子,嘶叫着,狠狠踢中一旁的粪桶—— 粪桶轰然翻倒,秽物泼溅而出,溅得挑粪汉子裤腿上满是腥臭的污渍,惊得他跳脚大骂。 再看那算命先生,也是脸色大变。 “不好!天格裂变,地煞冲垣,上京城有阴祟作乱,将招大祸……” 没等那汉子反应过来,算命先生已慌乱收拾卦摊。 “快走快走,这摊老夫不摆了。再算下去,泄露天机,必遭天谴……” 刹那间,街上人群骚动,受惊的马匹扬起前蹄猛踏,大粪泼了一地,惊叫声、咒骂声与马嘶声响成一片。 摇光在二楼窗侧看得忍俊不禁。 他坐下漫不经心地饮一口茶,叫来店小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从袖中滑出一块碎银,打在小二的托盘上,惊得对方差点摔了茶盏。 “客官,可是要添茶?” 摇光挑眉轻笑,“天格裂变,地煞冲垣,上京城有阴祟作乱。这世道都要变天了,还喝什么茶啊……” 小二满头雾水。 待他离去,下楼才得知算命摊闹的事。 街上卖炊饼的王老汉,一边揉面一边跟人嘀咕。 “那先生说天格裂变,地煞冲垣,怕是皇城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出大祸了……” 隔壁豆腐坊的张婶,也紧张地四处传闲话。 “哎哟,我可听说了,护城河里那两具男尸,就是冲撞了煞星,死状可怖,连魂魄都被勾走了……咱们平头百姓可得躲远些!” “昨儿个夜里,我家窗户半夜总响,该不会就是那东西作祟吧!这可怎么是好?!” 不消半日,流便似瘟疫般蔓延开来。 从茶肆酒垆到深宅大院,人人皆在议论,愈演愈烈。 更有好事者,将此事与魏王李炎大闹刑部的事情联系起来…… 有太后庇护,宗正寺没有为难李炎,但魏王与薛月盈的私生子养在靖远侯府的传,却突然间如野火燎原,甚嚣尘上—— 消息传入宫中,承庆太后勃然大怒。 为保皇家颜面,她否认孩子血脉,还下令彻查。 “这般腌臜事儿,也敢攀扯天潢贵胄!查,看看到底是出自何人之口……” 有朝廷出面压制,街头巷尾的议论暂时沉寂,但上京城里,无人不知顾介不仅娶了不洁之女,还替魏王养孩子,脸面彻底丢尽不说,连带着靖远侯和春夫人,都抬不起头来见人。 靖远侯府鸡飞狗跳。 西厢房内,青瓷梅瓶碎了一地。 薛月盈正坐在妆台前卸簪子,看顾介发脾气,回头冷笑一声。 “顾大人这是发的哪门子疯?听了几句混话,就来我跟前撒泼?” “你还敢提?”顾介踢翻绣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将她从梳妆凳上生生拎起来。 “满京城都知道我顾家养着野种,靖远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我怕什么?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薛月盈甩开他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气。 “你少拿贞节牌坊来压我,你顾五郎是什么好东西?那公主府的门槛,都快被你踏破了吧?” “贱人!”顾介怒极,抄起妆奁里的胭脂盒,就朝她砸过去。 “顾五郎你疯了!” 薛月盈没有躲过,气得抓起桌上的篦子,尖叫一声,朝顾介扑上去。 两人扭打起来,博古架上的瓷器纷纷坠地,哐当作响。 “作孽哟!”春夫人房里的老嬷嬷听见动静,直叹气。 “又闹起来了,这日子可怎生过呀……” 春夫人默默垂泪,实在忍不住,才披衣赶来。 顾介脖子上被抓得血痕交错,薛月盈也是满脸红肿,披头散发,胭脂水粉洒了一地。 “是嫌不够丢人现眼的吗?还不住手!” 见母亲被气得浑身发抖,顾介甩开发疯的薛月盈,踉跄着退到门槛边,胡乱整了整衣冠,突然看见摇篮里的孩子,在蹬着腿大声啼哭—— 那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还是太后娘娘赏下的。 在烛火下,好似在嘲笑他的愚蠢。 “母亲,孩儿不孝!” 他“扑通”一声跪地,朝春夫人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抹了抹额头上的血迹,撞开雕花木门冲出府去。 一个人在街上顶着寒风,漫无目的地乱转,直到梆子敲过三响,他方才裹着一件青布斗篷,跌跌撞撞地叩响了平乐公主府的角门—— 下人识趣地开门,将人领进去。 夜灯朦胧,将他狼狈的影子扯得老长。 平乐公主半睡半醒,披着一件茜纱寝衣,斜倚在鎏金雕花软榻上,慢条斯理地抚着墨缎般的青丝,眼尾挑起的弧度,像一把淬了毒的钩子。 “顾大人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可真是丢尽了世家子弟的脸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疯狗呢?” 她声音拖着慵懒的嘲讽,毫不掩饰的讥笑。 “怎么着?丑闻兜不住,被你的好夫人赶出来了?” “公主殿下……”顾介狼狈地趴在地上,双手颤抖着呜咽:“下官是来为你效忠的。” 平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嗤笑一声。 “说得倒好听。且说说,你拿什么表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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