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钟师傅他们几个,那都是掌刀几十年、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玉痴妙手,手指头上捻过的籽料怕是比有些玉铺子的库存还多。
他们的手艺,稀罕!金贵!不是集市边儿上支个小摊、十块钱刻个生肖的零工碎匠能比的!
只有遇上羊脂白玉那样的上等璞玉,才值得请动这几位老神仙操刀动“细工”,那叫珠联璧合,值回票价。
眼前这一堆灰头土脸的黄口料?
让几位大师傅耗上“精工”的水磨工夫?那是拿金锄头刨山药蛋,暴殄天物还亏掉底裤!
这黄口料满打满算也就几百块的玩意儿。
没点羊脂白玉打底的本钱,哪个冤大头会巴巴地把料子往抱石轩送,要求精工?抱石轩自己收进来的上等货色,那也都是得交给这几位经验老道、手上带神的老师傅才放心的。
王木生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他们的工钱是抱石轩发的,如果看在他掌舵人的份上,执意让他们去做,这个损失抱石轩可以承担。
一两次的可以,但是以后都要这么搞,那抱石轩就承担不起了,而且老师傅们也会有意见了。
武林高手练的是杀人技,总不能老打养生拳吧。
“我看这样吧,这批料子,算我自个儿私下的玩意儿,跟咱抱石轩的公账没关系!就当我私人请托几位老师傅,按我的意思来拾掇拾掇。工钱嘛,该多少照付,一分不落!”
既然这样说,那苏阳就是他们的客户。
客户提出的要求,哪怕是个大理石,他们也得去做。
苏阳咧开嘴,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笑嘻嘻地往旁边一块卸货用的青石墩子上一坐:“老钟师傅啊,甭多想!您就放开手脚,把这料子当羊脂白伺候!钱的事儿您不用愁,只管动手就成!这样可好?”
老钟师傅和旁边另一位老师傅互相瞄了一眼,眼神里飞快地交换了几丝无奈和释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人家自掏腰包当冤大头,他们就是个挣工钱的匠人,拦不住。还能咋办?
“巴郎子,丑话说在前头哦,这工钱呢,该咋算咱咋算,你掏钱我出力,天经地义。可等这些活儿做完,要是连工带料全砸手里,换不回仨瓜俩枣.....你可不能念叨我们老家伙没给你提过醒哈。”
“放心吧,我还要感谢你们呢。”苏阳得意的站起身来:“正好这两天我也没事,可以跟你们一起加工,也顺便跟你们学习一下经验。”
老钟师傅脸上的皱纹抖了抖,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学啥学!论手上那把刀的狠劲儿和巧劲儿,你这后生可是青出于蓝咯!我们这帮老东西,不过是仗着多吃了几年咸盐,多摸了几块石头,混个年纪大资格老的虚名罢了。”
他扭头朝旁边看热闹的几个巴郎子挥手。
“都愣着当石柱子?搬!”
说干就干。
苏阳在这里吃过早饭,就跟着大伙去了工作间,从陈列柜上挑选了几把趁手的刻刀,来到了工位上。
没过多久,附近的几个人就围了过来。
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苏阳动刀了。
上次是玉器修复,让大家记忆犹新。
总之,每次动刀都会给他们带来惊喜。
所以大家一看苏阳拿起刻刀,就已经缓缓的凑了过来,跟在身后看着他。
现在他又是抱石轩的未来主人,免不了受到大家注视,有几个眼尖的巴郎子已经开始给苏阳倒好了茶水,拧上盖子,殷勤的送到跟前。
工位上另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傅身旁,也渐渐围上了些人。表面上是各自安静地工作,空气中却仿佛弥漫着一股无声的较量气息。
苏阳手持玉料,雕刻大师在脑海中默默开启,在系统的帮助下,将这块料子的雕刻方案呈现出来。
福至心灵。
苏阳凝神静气,将玉料握于掌中。如同心念交汇,一股奇异的力量贯穿全身,手中的刻刀仿佛与生俱来的延伸,娴熟无比的技法灌注其间。他将石料固定妥当,刻刀在手,手腕轻抖,刀尖便流畅地左右横划开来。
大家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不由得咂咂舌,这种不经思索,直接直接抱石就干的态度,让大多数人自愧不如。
王木生也没有阻止大家,就让大家在身后看着,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观摩学习。
经过一上午的雕刻,大家伙腿都站麻了,也不愿意挪地方。
因为苏阳的刀法实在是没见过,虽说是圆雕手法,但却不是按步就班的雕刻。
明为圆雕,行刀却全然不拘泥于定式。
寻常雕琢,如同素描,需先勾勒轮廓,再层层铺叠,最后才能呈现出光影虚实。
苏阳却是左一刀,右一刀,乍看之下随心所欲,毫无章法,但其刀锋轨迹,竟如泼墨狂草,笔走龙蛇,看似恣肆奔放,却又蕴藏着化繁为简的书道真谛。
当最终的雏形在刀锋渐歇中隐现,那效果却是格外出彩。
到了午饭的时候,苏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粉尘,被尿憋了半天,赶紧去了一趟茅厕。
大家往身后看去,只见一只通体明黄的飞鸟,正从残留的石屑中探出头来,姿态灵动,栩栩如生。
“不会吧,这一个上午就...就完成了?”
“好像是,只不过还没有抛光,打一个镯子恐怕也得俩小时吧,这怎么会这么快?”
大家互相议论,回想起来,刚才那一幕还热乎着呢。苏阳就搁在这,一刀一凿,石屑飞溅。那动静,那架势,作不得半点假。
正议论着,老钟师傅背着手,也踱了过来。他没急着看鸟,从兜里掏出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石粉灰,这才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那只小鸟捧了起来。
不由得啧啧嘴:“好嘛!这黄鸟展翅,欲要俯冲下沉,翅膀在风中凌乱,细节刻画的也十分细致。”
“真是一个好鸟!”
“是啊,一个上午就能做出这作品,我老头子算是服了。”
原本抱石轩的几个老师傅,生怕铺子易住之后,让一个没经验的人指手画脚,现在看来,苏阳所展示出的功底,他们无人能比。
要说上次的“锦鲤戏水”有假借光线的取巧嫌疑。
再上回的鬼斧神工般修复,也有人酸溜溜地说碰上了好运气,裂得“恰好”。
可这回呢?
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黄口糙料!
没有半分取巧的地方!
没借光!没借色!就是靠着最简单也最难的刀尖功夫。
一刀,再一刀,硬生生靠着挥刀落点的精准和力道控制,把它堆砌了起来!
这玩意,叫实打实的“硬桥硬马”。
苏阳拢共四次亮本事,一回比一回硬气,把这群干了一辈子玉石的老把式那点压箱底的骄傲,一点点给削没了。
别说比肩了,那感觉就像练了一辈子庄稼把式的人,抬头忽然看见了南天门的仙鹤,才知道自己蹦跶得再高也够不着那门槛儿。
等苏阳撒完尿回来的时候,大家都看着自己。
苏阳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的裤裆,憨憨一笑:“不好意思,撒撒水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ilooktxt.cc。手机版:https://m.bilookt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