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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我记得,他的头发也白过(2 / 2)

祸头垂得更低:

“你不要再安慰我了,我好像更难受了。”

扶桑讪讪地笑:

“哈哈,是吗。”

祸:“是的。”

……

小华山的情况很糟糕。

大妖屠杀了山中所有生灵。

扶桑同那只妖缠斗时,忽然惊觉自己的神力已大不如前。

她艰难灭了那只妖,来不及喘息,为了救那些即将消散的生灵,用自己的桑枝替他们重新塑造躯壳。

可还是差了些什么。

正不知所措时,旁边的祸咬破手腕,鲜血滴落。

神血为引,神树为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祸出现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再过不久,另一个灵魂就会被他完全吞噬。

而他对那位神女的占有欲超乎寻常的强。

——他一日连灭两座大城,只因有人私藏神女画册。

另一座,则是因为那里的居民不肯将他的神像塑在神女像旁。

魔气冲天,少年冷眼看着城中之人一个接一个死去,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些未散的魂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愉悦的微笑。

然后,他转头,看见了脸色惨白的念。

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对神女扬起甜蜜的笑脸:

“那些喜欢你的人和不喜欢我的人,我都杀干净了。”

从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让念清楚——

这是真正的魔神。

那天,念再一次和他动手,几乎将他全身每寸骨骼都折断。

他依旧不还手,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解气了吗?不解气再给你打一下。”

顷刻间,他身体恢复如初,像从前那般主动将脸凑过来。

念举起的手却在颤抖。

他若死,与他同为一体的小怪物也会死。

她看着这片被血色笼罩的大地,并没有犹豫多久,干脆利落地做下决定。

那一日,疾风骤起,乌云欲坠,天雷降下八万三千道。

魔神神魂一分为二,神女以命封印其一。

万物皆生,一切如新。

独不见她。

被她命名为沉舟的少年站在新生的世界里,满眼茫然。

他面前只剩一截枯枝。

一如当年在昆仑山底。

他尝试着唤她的名字,她为自己取的,独一无二的名字。

无人应答。

他又开始唤诸神为她取的名字,扶桑。

依旧无人应答。

最后,小魔神在原地坐了五日五夜,抱着那截桑枝与她以命封印的恶魂跌跌撞撞离开。

他开辟了一个新的位面,用作囚禁自己的囚笼。

魔界。

时间又开始毫无痕迹的流逝,记不清究竟过了多久,这个世界应运诞生了新的生灵。

魔族。

他们对魔神有着天然的狂热的崇拜,远超世上所有神灵。

而少年只是长久的蜷缩在雪山上,看着天边那轮血红的月亮。

终于,在神女离去后的不知多少年——

魔神在冥冥中感应到了一丝与自己的联系。

他以为是她回来了,跌跌撞撞前去,却只在小华山间看见一座宏伟神观。

在那里,供奉着高贵美丽的神女,与她丑陋的侍从。

小兽匍匐在神女脚边,仰头认真看着她。

雕像下,曾经那样渴望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神像的魔神同样呆呆看着他们,忽地红了眼。

一个小姑娘提着装满萆荔果的篮子路过,见到他,好奇问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在被封印的一万年里,每一时,每一刻,我都在恨着她。

——我以为那是恨。

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不恨她。

我只是爱她爱得太痛苦。

——————

我嫉妒谢沉舟。

在我开始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和她相处上万载。

昆仑山底很安静,能清楚地听见他说话时的颤音。

那棵树快要死了。

他在求它不要死。

我无声冷笑,对他的愚蠢感到厌烦。

可他真的救活了那棵树,用一种近乎惨烈的方法。

月光亮得吓人,透过他的眼睛,我第一次看见那个人。

一个……世间最美的生灵。

关于这一点,我勉强与他达成共识。

她是扶桑神树的化身,真正的神女,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我那双眼睛里面,清晰的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只丑陋的兽。

我很生气。

那个蠢货先醒了这么多年,居然连化形都做不到。

废物。

她带着那个废物蠢货逃跑了。

路上黑,蠢货不出意外的害怕。

我很想踹他一脚,没用的东西。

我以为那个看上去有点缺心眼的神女也会踹他一脚。

可她没有。

她短暂离开,再回来时,披了一身柔软星芒。

——她送了那个蠢货一颗星星。

绚烂星辉驱散黑暗,我又看见她的笑。

笑得很好看。

我短暂的愣了一下神。

……

他们逃去了人间。

昆仑山的冷寂彻底过去,这里热闹得让人心烦。

我讨厌这里,想要像之前一样继续睡觉。

可她在放风筝。

蝴蝶形状的风筝,绘了粉蓝的花纹,细细一根线牵着,乘风飞在湛蓝天幕间。

她牵着线的另一头,一边跑一边回头,脸颊粉红,鼻尖带汗:

“看,我的风筝!”

我和他同时抬头。

日光晃了下眼睛,我看见那只蝴蝶的剪影,无端想起她踏着月光出现的那一晚。

她比蝴蝶还要美丽。

人间……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后来的一百年,他们并肩行过一重重山水,一起吃了很多好吃的食物,一起做了很多好事。

晴天,阴天,雨天,雪天。

他们始终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是一个旁观者,永远不能触碰故事中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我出奇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她身边的人不能是我?

这个丑陋,软弱,只会装可怜的家伙,不配站在她身边。

我要抢过来。

无论是这具身体,还是她,我都要抢过来。

我也要和她一起放风筝。

我也要和她走在春天开满小花的路上。

我也要和她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坐在炉边烤红薯吃。

他有过的,我全都要。

……

我做到了。

我不再是那只丑陋的兽。

我有了一副世上最好的皮囊,足够资格站在她身边。

太阳就快下山了,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见她,还采了一束小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觉得,她应该会喜欢。

可是,可是。

那扇窗推开时,她看过来的目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以为她一时没认出我是谁,所以,我对她说:

“我回来了。”

是我啊,是和你一起逃出昆仑的我。

可她的目光告诉我,她认出来了。

或者说,正是因为她认出我不是他,所以,她连笑容也吝啬。

我扔了藏在身后的花,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我很想她。

这是真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

更不知道“想”是什么意思。

可回来的路上,我忽然明白:

“想”,是后悔离开的意思。

我后悔离开她,所以,我想她。

她没有说话。

她不想我。

或者说,她想的人不是我。

我有一点莫名其妙的难过。

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问那个废物去了哪儿。

我不难过了,我嫉妒。

我嫉妒得快要死掉了。

凭什么呢?

我明明比那个废物好一万倍。

从今以后,她身边的位置,只属于我。

只能属于我。

……

我们再度启程,开始新的旅途。

我跟在她身后,好像没有预想中的欢喜。

或许是因为,她看上去实在太难过了。

难过得像是要死了。

好吧,我可以退一步。

我放了那个废物出来,仍像从前那样,透过他的眼睛看她。

她终于又笑了。

我却开始难过。

她的笑不是因为我,她讨厌我。

我也想讨厌她。

她给那个废物取了名字。

沉舟。

我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但不影响我嫉妒。

从此以后,他是她口中的沉舟,而我,还是祸。

见之不祥,人人厌恶的那个魔神祸。

我也想要一个新名字。

小黑也可以。

可是,她大概不会给我取的。

所以,我不敢开口,我怕她真的会拒绝我。

那样的话,我会有一点难受。

她给她自己也取了一个名字。

念。

我在心里叫了几次,觉得不太顺口。

念……念念。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师尊新收了两名弟子。

小师弟言渊性子张扬,最爱同人打架。

小师妹镜弦……小师妹镜弦也不遑多让。

都不太好惹。

宋揽风如此总结,倍感头疼。

自打他们来了,逍遥宗鸡飞狗跳,没一日清净的时候。

师尊直接借闭关的名义躲了清闲,只可怜他,日日为这两个不省心的收拾烂摊子。

宋揽风只庆幸自己脾气好,否则不出三日怕是就得叛出师门。

“喂,你名揽风,又使青云剑,怎的性子如此温吞软弱?别人都当面说你坏话了,你都不扇他两巴掌吗?”

小师妹一脚踹开屋门,单脚踩上他的凳子,满脸不满。

被打断思绪的宋揽风也很不满。

“师妹,你的鞋很脏。”他委婉开口,“我的凳子很干净,能否先放下脚?”

小师妹眉头皱得能打个死结:

“宋揽风,你是不是从来没骂过人?***都不会说?”

宋揽风:“……师妹,不要说脏话,请慎言。”

小师妹一副被他打败的样子,收了脚,用衣袖敷衍地擦了两把,一屁股坐下:

“喂,宋揽风,你知不知道,大家都觉得你整天笑眯眯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其实是心机深重,深不可测。”

宋揽风不解:“为何?”

“怎么可能有人真的能做到十全十美呢?”她评价道,“跟个假人一样。”

宋揽风没听懂这两句话的前后逻辑。

“哎呀,算了。”

她抓抓头发:

“反正说你坏话的那个人我已经狠狠打了一顿,算是给你出气了,不用谢。”

宋揽风:“……师妹,同门斗殴会被四长老抓去面壁的。”

小师妹毫不在意:

“面呗,反正那个老古板不喜欢我。”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

“也不喜欢你。”

宋揽风揉揉眉心:

“师妹,不要在背后说长老的坏话,更不要随便给长老取外号。”

“我可没说。”她摆摆手,“老古板这个外号是芜月那家伙最开始叫的。”

宋揽风正要接话,另一名弟子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不好了大师兄,言渊师弟又带着芜月师姐去隔壁宗门打架了!”

闻言,小师妹立马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他凭什么带芜月去不带我?!”

宋揽风头更疼了。

师尊收的弟子和师尊的女儿,都很不让人省心。

他突然有种逍遥宗的未来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感觉。

算了,还是叛出宗门吧。

……

叛出宗门是不可能叛出的。

隔壁宗门连夜搬走,偌大的天虞山终于只剩下逍遥宗。

对此,罪魁祸首十分不屑。

言渊:“一群手下败将。”

芜月:“根本不值一提。”

镜弦:“凭什么带她不带我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宋揽风:“。”

宋揽风看着那堆等待他去赔偿的单子,脸上常年维持的笑容第一次有崩裂的趋势。

或许是风水不太好?

他试图从别的地方找原因。

没道理其他峰的弟子都乖巧懂事,唯有他这一脉的弟子个个难以形容。

哎,改天换个山头住试试。

一晃几年过去。

师弟师妹们都长大了,师尊还是没有出关。

芜月和镜弦两人仿佛天生的不对付,拌嘴是一定会拌的,打架是一定会打架的。

言渊十分熟练地躲去了碧柯长老那儿,只剩下宋揽风在中间焦头烂额地拦架。

行吧,两边都拦不住。

他捂着挨了一拳的脸,默默关上门,惆怅望天。

好像要长白头发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镜弦独自下了山,一走就是三年。

偶尔她会寄信回来。

或是给言渊的,或是给几位长老的,甚至连芜月都收到了一封——

虽然她看完后气得差点拔剑下山。

唯独宋揽风,一封也未曾收到过。

他从她给别人的信中得知,她交了许多新的朋友,其中有个青州的傻小子整天追着她跑。

宋揽风有点欣慰。

小师妹果真优秀,到哪儿都招人喜欢。

他又有点难过。

师妹好像忘了还有他这个师兄。

也不知今年年底,她能不能回来吃年夜饭。

……

除夕夜,出人意料的,镜弦冒着大雪回来了。

几年不见,少女出落得愈发明艳,已是闻名的美人。

她性子不似少时暴躁,沉稳了许多,见到宋揽风,破天荒的对他行礼,唤:

“师兄。”

看来此次游历大有长进。

宋揽风更欣慰了,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

镜弦胃口不好,挑挑拣拣,没吃几口就停了下来。

见状,言渊拿起筷子给她夹菜,旁边的芜月立马端过碗:

“我也要。”

言渊不耐:“自己夹。”

芜月“哐当”搁了碗,重重哼了一声:

“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你给她夹菜。”

言渊登时沉了脸:

“你再说一次?”

芜月梗着脖子:

“说就说!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几年前还把她拦住,结果人家……”

言渊脸色难看。

宋揽风唯恐又打起来,急忙打断芜月,好声好气地劝道:

“都少说两句,安生些把年过了罢。”

芜月转头,跳脚:

“宋揽风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了,你不也偏心她吗?从小就偏心!”

宋揽风解释:“师妹,我没有。”

芜月反问:

“那为什么每次我们打完架,你都偷偷去执法堂替她受罚?”

镜弦一怔。

宋揽风语塞。

芜月语气讥讽:

“她出去游历这么久,连信都不给你写一封,你真以为你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宋揽风目光一黯。

今天这顿年夜饭是注定吃不下去了。

芜月言渊接连负气离开。

外头烟花四起,宋揽风对着一桌菜叹了口气,跟后面发呆的镜弦商量:

“都冷了,我拿去热热,你好歹再吃两口。”

顿了顿,他声音更轻: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下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镜弦回过神,默了半晌,忽然提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一口,一把抓住他衣领。

他不解,“怎么了?”

她用力将他拽到面前,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脸。

“……”

窗外一朵烟花炸开,“砰”地一声响。

宋揽风表情空白,结巴起来:

怎、怎么了?”

镜弦道:“我不喜欢言渊。”

“我喜欢你。”

宋揽风耳根红得几乎滴血,懵懵地,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师妹,你在说什么?”

镜弦拿出一沓厚厚的信纸:

“这些都是我给你写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信。”

宋揽风:“啊?”

镜弦把信纸拍在桌上:

“我怕你给我回信,我会忍不住回来,又怕你根本不会给我回信,所以,一直没把它们寄出去。”

宋揽风扫了一眼最上面的那些字迹。

大概说的是天气如何,风景如何。

是很寻常的信件。

却因为主人没有寄出的勇气而积压,随岁月泛黄。

他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干巴巴地问:

“还吃饭吗?”

镜弦拉着他不许他走:

“你为什么要偷偷替我受罚?”

宋揽风支吾一下,“鞭刑太重,你受不住。”

镜弦:“那你就受得住了吗?”

他语气自然:“我是师兄,况且师尊闭关前交代过,我自然要护着你。”

镜弦:“只是因为师尊的交代?”

宋揽风不吱声。

镜弦:“我就问一句,你喜不喜欢我?”

宋揽风摇头:

“师妹,我非你良配。”

在逍遥宗一众天之骄子里,他实在太过普通。

若不是幼时走运被宗主捡回来,以他的资质,恐怕连逍遥宗山门也进不去。

是以,他做逍遥宗的大师兄,不服者十之八九。

他已习惯那些冷言冷语,唯有镜弦还在执着地同那些人打架。

“大师兄觉得,什么才算良配?”镜弦反问。

宋揽风温声道:

“需得天资高,家世好,修为强,时刻将你放在心上,如此,可称良配。”

“那是你以为的良配。”

镜弦道:“可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在乎的是这些呢?”

宋揽风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道:

“师妹,不要再胡闹了。”

“……我最讨厌你这一点。”

镜弦松开他衣领,垂眸:

“不管我做什么,你永远都把我当小孩子。”

她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宋揽风追了两步,鬼使神差地问:

“你还会回来吗?”

镜弦一脚踩在松软积雪中,在寒冷的冬夜回头,说话时,呼出一团白雾:

“等我不喜欢你了,我就回来。”

宋揽风轻声道:

“早些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同上次一样,她没说话,大步离开。

又是好几年过去。

日子照常过,她偶尔传信回来,依旧没有他的那封。

听说青州那个傻小子还追着她。

非常之执着。

言渊说起这件事时,咬牙切齿的做出如下点评:

“死缠烂打,简直不要脸。”

宋揽风笑了笑:“持之以恒,他还不错。”

言渊瞪他,不满地嚷嚷:

“大师兄你到底向着谁?别忘了,你可是我这一边的。”

宋揽风摸摸鼻尖,干笑一声,岔开话题:

“群英会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少年挑眉,双手抱臂: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揽风:“为何?”

芜月沉默许久,道:

“你若答应我,我便告诉你镜弦的下落。”

她果然没死。

他满心欢喜,当即点头。

“还有一件事。”芜月轻抚小腹,缓缓说道,“我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

宋揽风问:“谁的?”

芜月笑了一声,抹了把脸,口吻嘲弄:

“谁的不重要,总归那个人不会认。”

——用了迷情丹才得来的孩子,注定不会被生父所喜。

小师弟不是这样的人。宋揽风一颗心不知该放下还是提起,揉揉额角,没再追问孩子的生父,只叹了口气:

“糊涂。”

“大师兄,求你帮帮我。”她声音小了下去,“就当是看在我爹把你捡回来养大的份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傻了。”

屋外风声渐大,窗户吱吱作响。

宋揽风扶着桌子坐下,哑声道:

“成亲吧。”

以防万一,芜月将一身修为尽数渡给了他。

于是,他轻而易举打败言渊,成了逍遥宗新一任宗主,风光迎娶已故师尊的女儿。

芜月却始终没兑现承诺,一拖再拖。

直到生产那日,她死死抓着他的手,对他说:

“对不起。”

说话时,她满脸是泪,已回天乏术。

宋揽风勉强笑笑,温声宽慰她:

“你并没有哪里对不起我。”

她神智已经模糊,无意识呢喃:

“我对不起你,这孩子的父亲是个恶人,他杀了镜弦。”

“……”

天边一声炸雷。

榻上女子阖上双眼。

宋揽风怔怔坐着,许久,呕出一口鲜血。

摇篮中,刚出生的婴儿放声大哭。

如同气泡破碎的刹那,尖锐的刺痛席卷全身。

这痛感来得太迟,他早已麻木,随手擦去唇瓣血迹,跌跌撞撞走到摇篮前,心中唯有一念。

杀了她。

他怀揣着满腔恨意抱起那个孩子。

只要稍稍用力,他便能取走她的性命。

可那只手放在婴儿脖颈间良久,迟迟没有动作。

有人抱着,婴儿不再哭恼,眨着乌黑的眼瞳好奇打量他。

蓦地,她对他咧嘴一笑。

宋揽风指尖一颤。

那个孩子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他将她交给旁人照顾,刻意疏远着她,依旧在暗中追查镜弦之死。

那个孩子却总爱在他面前晃悠,用尽一切办法来引起他的注意。

他只冷眼看着,不予回应。

这是杀死他所爱的凶手的孩子。

留她一命已是极限,他做不到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去疼爱她。

时间如水一般流逝,几年后,他亦收了徒。

性子与他当年很是相似。

那个孩子不缠着他了,改为缠着新收的小徒弟。

偶尔,他看着他们,也会忍不住恍神。

岁月总是如此相似。

当年的他们,与现在的他们,这样的像。

只可惜,他们终究不是他们。

夕阳微冷,宋揽风低眉看着左手掌心。

一道格外狰狞的旧疤几乎横穿整个掌面。

原本走势极好的掌纹一分为二,如同一并改写的命运。

他慢慢收拢指节,一并握住了那道疤,恍惚间又想起那一年。

除夕夜,漫天烟火。

少女抬头看他,眼眸如星。

“我不喜欢言渊,我喜欢你。”

可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

弦音难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沈明朝出生在大雪夜。

比他的双生哥哥晚一刻钟。

只是一刻钟,他们的命运却两极分化。

周国皇室素来视双生为不详,依照过去的惯例,将他放到了檐外雪中。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冻死在寒夜里,如此,谁也不用承担杀死他的罪名。

只怪天太冷罢了。

温暖的室内,刚生产完的皇后抱着襁褓里的婴儿,没忍住向窗外看了一眼。

也只是一眼而已。

“怪他命不好。”她拭泪,“偏偏和他哥哥一起托生在了我肚子里。”

她怀中,襁褓里的孩子刚吃完奶,睡得香甜。

屋外,雪中的沈小殿下哭得撕心裂肺。

天快亮的时候,哭声渐渐停下。

宫人准备了一方小小的棺木,前去为他殓尸。

婴儿冻得面容青紫,安安静静的,似是熟睡。

宫人弯腰抱起,正要放至棺中,一只小手突然攥住了他的袖子,颤抖的,紧紧的。

婴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宫人大骇,吓得险些将他扔出去。

众人亦是惊慌失措。

小皇子没死的消息传到金銮殿,年轻的帝王翻阅着奏章,头也不抬:

“一夜不够,那便两夜。”

语气并无波澜。

宫人欠身:“是。”

可一连三夜过去,小皇子依旧不肯就死,仍一息尚存。

妖孽之说不胫而走。

宫中气氛日益沉重。

终于,慈宁宫传来消息。

却不是要他的命。

“妖孽如何入得皇家?这孩子命不该绝罢了。”

于是,沈小殿下被太后身边的嬷嬷接走,由太后亲自抚养。

五年过去,那个在雪中不肯咽气的小皇子渐渐长大。

他每日都会去中宫向母后请安,风雨无阻。

满头珠翠的女子端坐在上首,看他的目光满是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直到与他面容如出一辙的孩子走进殿中,她嘴角立时弯起,起身抱住那个孩子,嗓音温柔:

“想吃桂花糕吗?母亲亲手做的。”

小孩儿嘟嘴撒娇:“桂花糕吃腻了,孩儿今日想吃马蹄糕。“

女子点点他鼻尖:“小馋猫。”

如此亲昵,如同世上每一对平凡的母子。

殿中另一边,五岁的沈小殿下低了头,双手揪住衣襟,看不清表情。

皇后余光瞥见他,满脸诧异,脱口道:

“你还没走?”

沈小殿下转身就跑。

没跑多远,一名宫女叫住他。

“二殿下,这是娘娘赐给您的。”

她奉上一碟桂花糕。

沈小殿下看了那碟糕点许久,伸手接过:

“多谢母后赏赐。”

他带着那碟桂花糕去了御花园的锦鲤池。

糕点一块一块的掰碎,雪花一般纷纷扬扬落在水面,鱼儿竞相游来。

剩最后一块时,他的手顿了顿,没再掰碎,小心咬了一口。

真甜。

沈小殿下用袖子擦擦眼睛,把剩下的点心用力扔进水中,起身离开。

这天过后,他不再去中宫请安。

无人在意。

两年后,慈宁宫的太后娘娘病重不治。

辞世前,那个老人拉着沈小殿下的手,叹了长长一口气:

“记住,别让人欺负你。”

七岁的沈小殿下哭着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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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朝收殓了他的遗骸送回宗门,在他坟前坐了一天一夜,对着那座坟塚磕了三个头,又回到了战场。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可是,桑念来了。

他为她收拾了营帐,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她出现。

他没忍住,抱了她一下,很快便松开。

她又被他吓了一跳,但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和他吵架了。

她瘦了一大圈,脸色也不好看。

沈明朝便知道,这些日子,她过得也很辛苦。

好在,她的病已经好了,只要他用心养一养,她还是会回到从前那样的。

桑念没给他这个机会。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她死了。

谢沉舟杀的。

偏偏是谢沉舟。

一个朋友杀了另一个朋友,他夹在中间,连恨也彷徨。

可他不能不恨。

否则,他还能靠什么活下去?

……

孤竹峰峰顶多了一座衣冠冢,就在他们曾经看月亮的地方。

最初,沈明朝常常会去那里坐一坐。

后来,沈明朝成了人尽皆知的沈师兄,已不大爱上那儿去了。

只是,偶尔路过孤竹峰时,他还是会恍神。

今年是她死后的第几年?

十年,百年?

记不清了。

自她走后,他的时间总是模糊。

沈明朝忍不住想,若是她回来见到他如今的样子,还能认出他吗?

他现在可是靠谱又稳重的大师兄了。

……

她真的回来了。

命运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这一次,他能保护她了。

沈明朝想,他可以,也有资格保护她了。

他从来不是个勇敢的人,这点从当初在悬崖下只会哭就能看出来。

可是,这一次,他想勇敢一次。

他闯过重重危险,在蓬莱一处秘境找到了能治她眼疾的夜幽檀,等待她归来。

然而,她又站在了谢沉舟身边。

胜负已定。

黑夜如潮,沈明朝无声无息碾碎掌心灵植,扬手抛进海中,任凭海浪将它卷走。

花汁染了满手,淡淡药香弥漫。

很快,一个净尘术施下,掌心恢复清爽干净。

不留下一丝痕迹。

潮声依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琉璃月说得对,他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在一个人和一群人之间,他选了后者。

——放弃一个人,得到包括她在内的一群人,这个选择不难做。

沈明朝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谁。

从小到大唯一的一次心动,怎么能不清楚。

偏偏对方是桑念。

那个早就遇见了谢沉舟的桑念。

所以,有些感情,最好还是放在心里,永远,永远不要说出来。

他努力说服自己。

可另一个声音响起——

自己这么好,半点不比谢沉舟差,万一她就喜欢上自己了呢。

哪有什么万一。

那两个人之间,从来不是他能横插进去的

好在,他还有一群朋友。

只是,很久以后,曾经那个张扬任性的沈明朝成了人人景仰的沈大宗师。

可当年他口中的那些对手,闻不语,萧濯尘,谢沉舟,一个都不在了。

似乎大家兜兜转转,总是会将他落下。

长离剑,人长离。

他的一生,总是在分离。

那些留影石的画面已经不见了,脑海中的却还在。

午夜梦回,皆是故友的脸。

苍苍露草咸阳垄,此是千秋第一秋。

………………

神女离开的第二年,修仙界第一剑仙沈明朝渡劫飞升。

“扶桑。”

天道如此唤道。

神界有两棵扶桑树,相依相伴,彼此依靠万余载。

魔神之战后,其中一棵扶桑树树倒叶落,不知所踪。

没过多久,另一棵树也跟着枯萎死去。

兜兜转转,人间重逢。

暮气沉沉的沈大宗师露出两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他如同十七岁时那般,高傲地抬起下巴:

“我是沈殿下,沈明朝,不是什么扶桑。”

神界的大门还是没能打开。

固执的沈殿下拒绝回归,转身重入人间。

这一次,他要带着他的朋友们,去找他最好的朋友。

再不分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难得休假,大家一起回了一趟修仙界。

其他人先回了各自的宗门办事,桑念和谢沉舟暂住魔界魔宫。

世界线更改,如今的魔界没有修罗殿镇守,魔君们忙着内斗,实在抽不出手对修仙界做什么。

两界难得和平。

修罗殿没有了,曾经隶属于它的那些殿众,自然也不在此处。

桑念想到一个人,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谢沉舟。

“洛平安他过得很好。”

他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主动开口:

“他这一世没被碧柯带进修罗殿,通过重重关卡拜入了玄剑宗,成了宗主亲传弟子。”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

“仍和青鬼是朋友。”

桑念眼睛亮亮的:“太好了!”

谢沉舟亦是微笑:“嗯。”

魔宫唯有魔尊才能进入,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在。

桑念飞快亲了他一口:

“等过几日办完事,咱们看看他们去。”

谢沉舟将她整个儿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窝上:

“都听你的。”

桑念开始规划时间:“今日去深渊采流光髓送我哥,明日前往逍遥,后日去青州,大后日去看他们?”

谢沉舟掐掐她腰上软肉:

“在这儿等着,我去采流光髓。”

桑念语气很委婉:

“我没准儿还会比你先回来。”

话落,她身影消失不见。

谢沉舟微挑眉梢:“跑得倒挺快。”

他同样消失。

魔界深渊。

这是一道数百里长的地裂,似一条黑色巨疤横亘在魔界疆土上。

裂口下方深不可测,据说,从来没有人能下到最底层。

桑念采了一块拳头大的流光髓,本想上去,一时来了兴趣,朝最低处飞去。

路不太平坦,她刚落地,脚下踩到什么东西,趔趄一下,险些摔倒。

拾起来一看,是一颗磨得光滑圆润的小石头。

桑念不解。

忽地,前面隐约传来锁链声。

她微皱眉头,循声前往。

岩壁上钉着冰冷铁锁。

年轻男人跪在地上,双臂吊起,头发乱糟糟的,挡住了脸。

桑念谨慎停在锁链范围之外:

“你是谁?”

年轻男人一言不发,似乎没听见。

桑念还要再问,更里处传来一声询问:

“谁来了?”

她疾步过去。

岩壁同样钉着锁链,但这一次,困住的是一名老者。

他头发花白,膝盖下方空落落的,显然是双腿残缺。

这一个人桑念认出来了。

“是修仙界的人吗?”嗅出她身上的仙灵之气,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睛,眸中并无焦距,“是万仙盟的人?”

桑念看着许久不见的万仙盟前盟主,没接话。

对方又道:“你可是来救老夫的?”

桑念终于开口:“我为什么要救你?”

对方道:

“老夫本是万仙盟前任盟主,两界交战时被谢沉舟那魔头囚禁在此处,约摸千年有余,你若救我,必有重谢。”

原来在那场战争中生死不明的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仙盟盟主,被谢沉舟关在了这里。

桑念环视四周。

被如此浓稠的魔气日夜腐蚀,想必这千年,他都过得不大好。

世界线重置,但不包括深渊中的人。

“怎么不说话?”

盟主看不见她的表情,以为她不信他所言,忙道:

“老夫保证,只要你救老夫出去,无论你要什么,老夫都给你。”

桑念扯扯嘴角,转身离开。

对方察觉她走,立时激动起来:

“我是为了修仙界才落到如此地步的!”

桑念脚步一顿,语带讥诮:

“为了修仙界?灭祝余全族也是为了修仙界?”

盟主一怔,反应过来,嘶声力竭:

“那又怎样?他们死了对修仙界无半点害处,我根本没罪!”

桑念:“那是五十万条人命。”

“人?”他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仰头大笑,“不过是一味高阶灵药罢了,真以为长得像人就能做人了?”

这人已经无可救药。

桑念再无半点犹豫,大步离开。

锁链声哗哗作响。

他由开始的愤怒转为哀求。

桑念充耳不闻。

那个年轻男人还跪在原地。

她随意瞥了一眼,恰好此时,男人缓缓抬头。

“……”

“是你啊。”他干裂的嘴角微微上扬。

桑念:“……言渊。”

言渊拨开挡住脸的头发:

“只听声音就认出来了?”

桑念语调平静:“曾经最信任的师尊,自然印象深刻。”

言渊默了默,轻轻说道:

“对不起。”

“这三个字你不该对我说。”桑念道,“不过那些被你所害的人,大概也不会原谅你。”

言渊眸光黯淡:“我会在这里,用毕生赎罪。”

桑念察觉到谢沉舟正在靠近,不再和他说话,赶去与谢沉舟汇合。

没走多久,她果然看见谢沉舟的身影,忙加快速度跑去。

他牵住她的手,扫了她后方一眼:

“都看见了?”

桑念点头:“嗯。”

谢沉舟牵着她的手慢慢向前走,突然道:

“言渊是自愿留在这儿的。”

桑念沉默。

地上又出现一颗石子,她一脚踢开。

谢沉舟见了,道:

“那是言渊的魂珠。”

桑念的脚悬在半空,“魂珠?”

“他用禁术向深渊献祭了自己的魂魄,深渊会聆听他的祷告,为他实现心愿。”

谢沉舟语气很淡:

“十分愚蠢的禁术,最终,他会被深渊之灵完全吞噬,而他那些愿望,只有不到一成的可能性会实现。”

桑念捡起那颗魂珠,留心观察。

果然,珠子背后隐隐能看见字迹。

她仔细看去,上面刻的是——

“镜弦,归来。”

桑念把魂珠放到路旁凸起的一块岩石上。

“祝他成功吧。”她轻声道。

两人并肩离开深渊。

更深处,言渊收回视线,继续打磨手中的石头,喃喃:

“第一万零五颗,请保佑我的小徒儿桑念……平安喜乐。”

……

修仙界还是老样子,仙门一代又一代的新人层出不穷,创造出独属于他们的辉煌。

而过去的那些人,已成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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