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在哪里见过她。”
沈明朝握紧了拳,眼眶莫名奇妙的红了,他不解地擦了一把脸,对着掌心的眼泪愣了半天神。
“……等着吧,我迟早会想起来的。”
玉京,长生殿。
白衣青年凭栏眺望云间,眸中无悲无喜,听见身后脚步声,回头行礼:
“师尊。”
微生羽缓步上前,淡淡“嗯”了一声:
“真的决定了?”
“嗯,我已同父亲母亲说好,明日就带着阿净出发。”
微生羽问道:
“此次外出游历,归期几何?”
萧濯尘轻笑:
“归期未定,若高兴便多玩几日,不高兴……那就歇一歇再继续玩。”
微生羽从未在他口中听见“玩”这一字,不由侧目:
“濯尘,你……”
“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一次,六六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已带了哭腔。
“宿主,回去吧,回你的世界去。”
桑念低声道:
“可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什么?”
她望着小华山的方向,弯了弯眼眸。
这一日后,小华山多了一位山主。
传说,她一头白发,眉心神印殷红,是迷失在此方世界的神明。
传说,她一直在寻找一个人,寻找这个世上根本不曾存在过的人。
传说,她从不落泪。
五十万祝余族奉她为主,日日跟随她修行术法。
祝余族生来灵力强大,在她日复一日的悉心教导下,很快便诞生了无数大宗师。
他们悉心学习人族语言,在萧濯尘的牵线下,两族顺利建交,立下互不侵犯的誓言。
做完这一切,已过去千年。
“誓言不可能永远有效。”
极北之地,桑念对着两只雪兔子念念有词:
“可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剩下的路,要他们自己去走才行。”
说着,她拍拍其中一只兔子的脑袋:
“你说是不是呀,谢小船。”
没人回应,她早已习惯,拍拍裙子上的雪沫,站起身:
“我先走了。”
说完,她没有半分犹豫,一步踏出,回到小华山。
六六和小七正在嗑瓜子,见她回来,纷纷飞了过来:
“主人,你的手好冷。”
小七道:“我给你捂捂。”
六六也殷勤道:
“我给你摘了葡萄,可甜。”
桑念捻了粒葡萄,忽然问道:
“你们说,世界上真的有谢沉舟这个人吗?”
六六和小七对视一眼,将早已重复了上万次的回答再次说出口:
“有的。”
桑念自言自语:
“那为什么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别人记得他呢?”
六六默默给她剥葡萄皮,眼里满是难过。
一千年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
长到桑念对谢沉舟的记忆一点点消磨殆尽。
她常常问自己,问身边的人,世界上真的有谢沉舟吗?
他,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可是极北之地的两只雪兔子,六六和小七,还有萧濯尘,他们一遍遍地告诉她——
是。
于是,她每年都会去一趟极北之地,见见那两只兔子。
——那似乎是谢沉舟留下的唯一的痕迹。
到了后来,一次雪崩,兔子也没了。
她又开始问自己,问别人,谢沉舟,究竟是谁?
已是仙盟盟主的萧濯尘连夜赶去捏了两只一模一样的。
她不问了。
她知道,那不是她的雪兔子。
她开始问手上的戒指,问贝壳里的骨灰,问草叶间的萤火虫。
六六无言以对。
萧濯尘亦是沉默。
她却换了一句话:
“你们不要死好不好?”
她拉住萧濯尘的袖子,神色惶惶:
“你们要是死了,就只剩我还记得他了。”
“到时候,我要怎么证明,他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啊。”
“……”
萧濯尘别过头,许久才道:
“桑念,你为什么不哭呢?”
桑念道:
“谢沉舟不想我难过,不想我哭——咦,谢沉舟……是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桑念!”
桑念长睫一颤,缓慢回头。
是她的室友,陆西一。
陆西一继续道:
“今天别查重了,我听说系统出错了,赶紧过来吃沙瓤的大西——”
说到这里,她声音一顿,再开口时,语气全是诧异:
“你怎么哭了?”
“……”
桑念迟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一片潮湿冰冷。
她凝了那滴泪许久,抬眸对室友笑了笑:
“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陆西一好奇:“有多长?”
她轻声道:
“大概,有一千年那么长。”
陆西一啧啧道:“怪不得你吓哭了,人要是真活了一千年,那不得疯啊?”
桑念想和她一起笑,余光瞥见指间红玉戒指,眼一弯,泪如雨下。
陆西一慌了:
“你到底怎么了?”
桑念摇摇头,又摆摆手,眼眶酸得厉害,泪水晃出无数重影,直到再也看不清眼前景物。
原来,难过是这种感觉。
可是……
她捂住心口。
还是好疼。
呼吸疼,说话疼,想起一个人时更疼。
桑念脸色惨白,腰越弯越低,耳边响起绵长的轰鸣,什么也听不清。
“砰——”
桌上未放稳的西瓜滚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汁水淌了一地。
殷红似血。
……
天气很好。
毕业快要一年,又一个春天到来。
手机震了震,桑念低头看了眼,是陆西一发来的消息,约她出去玩儿。
她回了个“好”字,定下见面的地点,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桑妈妈听见动静,从书房探头看来:
“要出门?”
桑念嘚吧嘚吧跑过去抱住她胳膊,腻歪了好一会儿才道:
“陆西一叫我出去玩儿。”
桑爸爸也从厨房探出脑袋:
“要不吃完饭再走?”
桑念忙道:“不用做我的饭,我们要去吃烤肉。”
“又吃烤肉啊,”桑爸爸嘀咕一声,开始解围裙,“爸爸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了,”桑念已经在换鞋,“我打车就行。”
“那你别玩太晚,”他不放心地叮嘱,“早点回家。”
“知道了。”
桑念对他们挥挥手,顺便提了门口的垃圾,脚步轻快地进电梯。
今天是周六,街上比平时更加热闹。
桑念下车,直奔烤肉店。
陆西一正好也到了,两人点好餐,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
陆西一碎碎念:
“你去年那样,我还以为咱们宿舍要保研了呢,当时要真保上了,我现在哪还用学得这么头疼。”
桑念讪讪道:“只是低血糖而已。”
陆西一:“对对对,你只是低血糖晕了过去,我们整个宿舍的人都差点被你吓死。”
桑念不太好意思道:
“那天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陆西一正要开口,视线忽地越过她,定在她身后某一处,过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回道:
“你刚刚说什么?”
桑念好奇:“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说起这个,陆西一语气夸张:
“帅哥!大帅哥!比我爸还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桑念笑了一声,并不感兴趣:
“是吗?”
陆西一张望了一下:
“奇怪,他怎么不见了,我还想让你也看看呢。”
“吃完走了吧。”
桑念埋头塞了一大口肉,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赶紧吃,剩下的都是你点的,我点的可都吃完了。”
陆西一哀嚎:“你再帮我吃一点。”
桑念扶额:“谁让你点那么多的。”
陆西一撅嘴:“我以为我能吃完。”
桑念幽幽道:“你上次也是这么以为的。”
陆西一塞了口肉,两腮一鼓一鼓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辞职的事决定好了吗?”
——毕业后没多久,桑念就近找了一份工作,一直做到现在。
说到这个桑念就来气:
“一份企划案做了无数遍,结果最后还是定了第一版,我加班都快加傻了,结果就这破岗位还一群人争着抢,离谱。”
陆西一:“要不去我爸公司吧?”
桑念托腮:“专业不对口。”
陆西一:“那就干脆别工作了。”
桑念噗嗤笑了:
“不工作你养我啊?”
陆西一挑眉:“我养就我养。”
“行了,知道你很有钱了。”桑念抽了张纸擦嘴,“吃完了?走吧。”
陆西一跟着站起来,挽住她手臂一同走出烤肉店:
“不行,太撑了,逛街消消食吧。”
华灯初上,人流如织。
冬天刚过去不久,风还有些微微的凉。
头顶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光似碎银。
两人逛了一会儿商城,提着购物袋去抓娃娃。
透明的玻璃柜里堆着许多毛茸玩具,桑念很想要里面那只小熊。
可直到一摞游戏币都用光,她还是没抓到那只小熊。
旁边的陆西一倒是抓了不少,见她还空着手,塞给她几个娃娃:
“真菜。”
桑念撇撇嘴,把娃娃还回去。
她只喜欢那只小熊,除了它,她谁都不要。
两人准备回家,没走几步,陆西一诧异道:
“我好像又看见那个人了。”
桑念兴致缺缺:“这么巧啊,他也来抓娃娃。”
陆西一还要多看两眼,桑念拉着她匆匆跑出游戏厅:
“我爸来接我了。”
两个年轻女孩儿风一样离开。
明亮的玻璃柜微微反光,倒映出一个修长的影子。
他侧过脸,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他转过头,看向玻璃柜中的小熊。
……
与陆西一道别,桑念上了爸爸的车。
她系好安全带,挨个儿给他看自己今天的战利品。
几乎都是给他和桑妈妈买的衣裳鞋子。
桑爸爸不满:“你自己呢?”
桑念道:“我没看到喜欢的。”
桑爸爸欲言又止。
桑念:“怎么了?”
前方是红灯,车缓缓停下,桑爸爸小心地问她:
“念念啊,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桑念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这么问?”
桑爸爸腾出一只手揉揉她脑袋:
“爸爸妈妈总觉得,你没以前那么开心了,是工作不顺利?还是——?”
桑念笑了笑:
“我工作确实不太顺利,正要辞职呢。”
桑爸爸道:
“那就辞,家里不缺你这一双筷子,爸爸妈妈养得起你,你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桑念看着他眼尾不知何时冒出的皱纹,轻轻“嗯”了一声,复又撒娇:
“有你们真好,我要留在家里给你们做一辈子的女儿。”
绿灯亮起,车辆重新前行,桑爸爸笑骂一声:
“不留在家里你还想去哪儿?还想给谁做女儿?”
桑念嘿嘿一笑,去拆棒棒糖的糖纸,爸爸一根,自己一根。
桑爸爸冷不丁地问:
“你就没有什么喜欢的男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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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念一脸怨气地按停闹钟,一脸怨气的下床洗漱,一脸怨气的出门。
门口多了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面贴着写了“桑念收”的纸条。
随着她开门的动作,盒子被推远了些。
“快递?”她弯腰捞在手中掂了掂,挺轻,似乎装着织物棉花一类的物品。
“我最近没买东西啊,我妈买的?”
桑念咕哝一句,眼看时间快要来不及,随手把盒子放在鞋柜上,大步跑进电梯。
公司加班的人不少,怨气重得堪比乱葬岗。
桑念左脚刚踏进办公室,就接收到了来自经理的死亡凝视。
她看了眼表,嗯,还剩半分钟。
她当机立断的在打卡机上扫了脸。
今天这个点踩的真是漂亮。
桑念在心里暗暗点头。
经理在对面连连冷笑。
她视若无睹,放下包继续做上周没做完的企划案。
同事小乐坐着椅子滑到她工位旁,用文件挡着嘴,小声道:
“不是,这公司是他家开的吗?怎么一让我们加班就这么来劲呢?大早上跟个教导主任似的杵在那儿,烦死了。”
桑念正要说话,突然对她做了个把嘴缝上拉链的动作,用眼神示意她暂时闭嘴。
小乐秒懂,音量立马正常起来:
“这是你要的资料,我交给你了哈。”
说完,她放下文件,脚一蹬,以秒速滑回自己工位。
桑念仿佛看不见幽灵一般立在旁边的经理,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直到身侧传来一声极为刻意的咳嗽,她才“惊讶”地转头:
“刘经理,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太专心工作,都没看见你呢。”
刘经理:“……”
他敲敲她桌子,“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桑念在全体同事怜悯的目光中跟着他离开。
关上办公室的门,刘经理坐下,慢悠悠喝了口茶,看着站在面前的桑念道:
“你知道吗?我对你最近的表现很不满意。”
桑念:“哦,然后呢?”
刘经理:“公司最近正在准备裁员,你再这样下去很危险啊。”
桑念:“所以?”
他放下水杯,站起来理理衣襟,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手亲切放在她肩上,不轻不重捏了捏,意有所指:
“小桑啊,你知道的,你长得很漂亮,比全公司所有人都漂亮……”
话未说完,他被一个过肩摔猛地掼到地上。
桑念嫌弃地拍拍自己肩:
“有毛病吧你,爪子给你剁了信不信?”
刘经理瞪大眼:“敢打我?你不想干了吗?!”
桑念:“我现在就辞职。”
说完,她转身开门,开到一半,她想起什么,从笔筒捡了支笔,“咻”地一声掷出。
头顶监控应声掉落。
她不忘又补了两脚,这才神清气爽地离开。
谁料,刚走出大厦,正等车呢,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桑念转头一看,刘经理一瘸一拐地带着保安追了上来。
……那两脚还是踹轻了。
刘经理:“把她给我抓起来,今天这事儿没完!”
保安们团团围上来。
桑念不太想打架,和他商量道:
“要不你赔我点钱,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刘主管脸色铁青,冷笑一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得罪了我,你以后都别想再在帝都混下去!”
桑念扑哧一笑,诚恳劝道:
“刘经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柿子小说卸载。”
刘经理:“……”
刘经理:“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上?!”
“刺啦——”
轮胎剐蹭沥青的刹车声猝然响起,磨得耳朵生疼。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
一辆x菱宏光面包车以一个极其风骚的甩尾停在他们面前。
车门打开,从里面跳出了一……
二三四五六七个人。
众人:“……”
桑念:“……”
他们戴着墨镜,齐步上前,神色冷酷:
“桑小姐是吧。”
桑念:“……是。”
最中间的青年上前一步,依旧很冷很酷:
“你被我们特殊事件处理所录取了,去报道吧。”
桑念:“我没投简历。”
他:“我不管,你就是被录取了。”
桑念:“我还把那条招聘信息举报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从局子里出来,大家眉间都多了几分沧桑。
桑念看着自己交完天价罚款后一分不剩的银行卡,脸色阴沉得可怕。
沈明朝缩着肩膀,一声不敢吱。
直到走进特殊事件处理所,一只小红鸟哒哒飞过来,精准绕开沈明朝,一头扑进桑念怀中。
“主人~”
桑念接住它:“你怎么也过来了?”
小七:“鸦一鸦二哥哥带我来哒~!”
厨房火光闪烁,穿着围裙的鸦一举着锅铲探出半个身子,嘴里还叼着根烟:
“哟,这么晚才到?去洗手吧,马上就能吃饭了。”
萧净骂骂咧咧掐了他嘴里的烟:
“说了几百次了,让你做饭的时候别抽烟别抽烟,万一让我哥吃到烟灰怎么办?”
鸦一正要和他理论,厨房里,鸦二惊呼一声:
“菜要糊了!”
鸦一立马钻了回去,哐哐一顿炒。
桑念打量四周。
这是一座面积极大的复式小楼,共有三层,一楼办公,二楼是卧室,三楼不清楚是什么,门关得紧紧的,很神秘的样子。
屋子中间,草绿色的布艺沙发上搭着一条米色毛毯,旁边,几张木制长桌拼在一起,上面乱糟糟堆着文件袋。
桌尾放着一台打印机,白色A4纸到处都是,有些印了字,有些是手写。
靠近厨房的饭厅里,暖黄色灯光柔柔倾泻,桌上已摆满饭菜。
比起公司,这里更像一个……
家。
闻不语和萧濯尘收拾着杂乱的办公桌,有些不好意思对桑念道:
“明明昨晚才整理过的,不知道为什么,又乱了。”
桑念扫了眼旁边望天吹口哨的几人,扶额。
……有这群二货在,不乱才怪。
“先去三楼见见我们所长吧。”苏雪音轻推桑念,对她眨眨眼,“你所有问题都能得到答案。”
其他人亦是满脸笑意。
桑念点点头,一步步走上三楼,在裤腿上紧张地蹭蹭掌心的汗。
她推开那扇大门。
屋中装修风格很是复古,深色的木制家具,墨绿色的天鹅绒窗帘,办公桌上台灯光芒明亮。
桌后,黑色皮质座椅背对着她,看不见上面坐着谁。
桑念屏住呼吸,站在桌前,小声道:
“我来了。”
“吱嘎——”
椅子缓缓转过来。
一只黄色小鹦鹉坐在椅中,头顶翎羽飞翘,两坨腮红格外瞩目。
它右翅膀夹着一根雪茄,慢慢抬起眼,开口就是一串标准的气泡音:
“你来了。”
桑念:“……”
她按下心里的失望,抽走那根雪茄,狠狠给了它脑壳一拳:
“个死孩子,还学鸦一抽烟是吧?”
六六抱住脑袋,泫然欲泣。
“这么久没见,你居然第一件事是捶我!”
它嘤嘤叫:
“我要去天道那里告你!你等着被发配去挖煤吧!”
桑念拎开它,一屁股坐上椅子,觉得怪舒服的,左右转了转:
“那什么所长呢?”
六六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舞翅膀:
“就在你面前,就是me!”
“啧啧,还学会洋文了。”
桑念抓住它,横拉拉竖扯扯: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这群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六六从她手中费力挣脱,理了理乱七八糟的羽毛,一本正经道:
“天道察觉这个世界有了变化,特意让我在这里设立的管理所,专门处理各种非正常事件,他们都是自愿来打工的。”
桑念被绕晕:
“非正常事件?”
六六解释道:
“简单来说,时空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缝,因此,这个世界被穿成了筛子,我们要把那些不属于这里的人和魂弄回他们原本的世界。”
桑念满脸好奇:
“你们成功过吗?”
六六语气忧愁:
“一次都没有。”
桑念:“……你们等着被裁员吧。”
六六替她捶肩:
“这不是你来了吗?我们肯定能成功的。”
桑念撇嘴,又问道:
“他们的记忆怎么恢复的?”
六六道:“好像是沈明朝用了某种办法让他们想起来了。”
桑念诧异:
“不是,沈河豚他这么可靠的吗???”
六六邪魅一笑,气泡音x2:
“他没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桑念:“……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就捶你了。”
六六立马捂住脑袋,向后退了一大步:
“你这个坏女人!我再也不给你剥葡萄吃了!”
话落,门从外面推开,鸦二走进来:
“吃饭咯。”
桑念忙回头应道:
“来了。”
她暂时放过六六,起身随着鸦二下楼。
饭厅里,众人整整齐齐坐在桌前,就等她了。
“赶紧的,”沈明朝道,“饭给你盛好了。”
桑念小碎步入座,给自己倒了杯果酒。
沈明朝站起来,举起手中的杯子,环视众人:
“咱们碰一个?”
“行。”
众人纷纷站起来,举起手中的杯子。
“说点什么吧?”初瑶道,“不然干巴巴地喝怪难受的。”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桑念。
桑念想了一会儿,弯了弯眼眉,轻声道:
“那就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好!”
“叮——”
盛着清亮酒液的玻璃杯碰在一起。
众人高声道:
“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就是你那个出国的前男友?”
客厅里,桑爸爸偷偷把桑念拉到一边,如此问道。
桑念脚趾抠地:“嗯呢。”
桑爸爸表情一言难尽。
他们夫妻俩不过是出了一周差,哪成想,刚到家女儿就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天知道他们一打开门,看见穿着粉色围裙拖地的陌生青年时,心情有多复杂。
——视线落到成饼状摊在沙发上心安理得看漫画的宝贝女儿时……
更复杂了。
桑爸爸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对局促的谢沉舟招手:
“那个,小……”
他问桑念:“他叫什么来着?”
桑念:“谢沉舟,沉舟侧畔千帆过的沉舟。”
“名字不错。”桑爸爸点点头,接着对谢沉舟道,“那个,小谢啊,把拖把放下吧,坐下来说说话。”
谢沉舟看了眼桑念,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放下拖把,坐到了桑爸爸身边。
桑爸爸轻咳一声:
“还有我的围裙,也脱了吧。”
谢沉舟麻利地脱了,双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桑爸爸打量着他,心中不由暗赞一声:
宝贝女儿眼光果然不错。
这小伙子很有他年轻时的几分风姿啊。
不过……
桑爸爸的目光转为审视:
“听说你和我们念念分开过?现在怎么又来找她了?”
谢沉舟还没说话,桑念抢先道:
“我们在路上偶遇,所以把他拉来帮我拖地。”
桑爸爸:“问你了吗?去切点水果来招待客人。”
桑念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
谢沉舟也站起来:“我去切吧。”
“你可是客人。”桑爸爸客气笑道,“哪有让你去的道理。”
说完,他一把拽住谢沉舟。
谢沉舟硬生生顺着他的力道坐下。
桑念给了他一个“加油”的眼神,脚步轻快地走进厨房。
桑妈妈正削着梨,果皮拖得长长的,一次也没断过。
桑念也拿了一个梨去削,桑妈妈笑道:
“你哪干过这个,行了,别祸害这个梨了,老老实实去洗手等着吃吧。”
话落,桑念转了转水果刀,三两下将梨削好。
她对妈妈得意一笑:
“你看,我现在比你削的还要好了。”
桑妈妈愣了下,抓住她的指尖左看右看:
“手伤着了没?”
“没有,”桑念连忙道,“我好着呢。”
桑妈妈这才松口气,故意沉着脸教训她:
“以后不许再这样玩水果刀。”
“知道了知道了。”
桑念还要再削,桑妈妈叹气:
“行了,你爸没真想让你做这个,找个借口支开你而已。”
桑念扒着门口,朝客厅探头探脑,忧心忡忡。
桑妈妈用叉子叉了一块梨喂到她嘴边:
“别看了,你爸喜欢着他呢。”
桑念霎时回头:“真的?!”
桑妈妈笑了笑,对她示意:
“吃梨,润肺的,你前段时间总咳嗽。”
桑念一口叼住那块梨,咬得汁水四溅,仍抓着上句话不放:
“我爸真的会喜欢谢沉舟吗?”
“从小到大,只要是你喜欢的,你几时见他不喜欢过?”
桑妈妈拢拢她颊边碎发:
“爸爸妈妈只希望你能开心。”
“念念,”她又道,“你之前那副样子,妈妈真担心你。”
桑念垂头,嗫嚅:
“对不起。”
“傻孩子。”
桑妈妈轻轻掐了把她的脸,弯着眼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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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爸爸语气很委婉:
“你们都还年轻,结婚的事不着急,再多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吧。”
桑妈妈也忙道:
“没错,你们在一起我们不反对,但结婚确实还太早了,念念还小,我们想让她在身边多留几年。”
“不早!”桑念从沙发上跳起来,“哪里早了?”
桑爸爸瞪她:“你闭嘴。”
谢沉舟直起身:
“我明白您二位的意思了。”
“你们放心,”他道,“我会让你们看见,我是那个值得托付的人。”
说完,他对两人颔首示意,告别离开。
桑念忙不迭追上去:
“哎,我送送你!”
谢沉舟暂时住在事务所,离桑家有些远。
等车时,她撞撞他肩膀:
“不高兴?”
谢沉舟:“没有。”
桑念:“其实我爸妈说的对,没必要这么着急。”
谢沉舟勾住她指尖,语气莫名有些委屈:
“我只是想要一个名分。”
桑念摸摸他脑袋,无奈:
“你能对这件事别这么执着吗?恋爱脑也该有个度,像你这样的万一被挂到网上,起码得被人骂三天三夜。”
谢沉舟:“……我尽量。”
等他上车后,桑念也转身回家。
桑爸爸和桑妈妈慌忙从窗口坐回沙发。
桑念觉得有点好笑:
“别装了,偷看就偷看,鬼鬼祟祟的干嘛。”
桑爸爸干咳一声,干脆摆明态度:
“反正你们谈恋爱没问题,结婚免谈。”
桑念:“为什么啊?”
“念念啊,结婚不止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还是两个家庭的事。”
桑爸爸正色道:
“他父母双亡,自己又才刚刚开始工作,他现在能给你什么?你要是现在和他结婚,至少会陪他吃五年的苦。”
桑念知道他担心自己,没犟嘴,嬉皮笑脸道:
“那这件事就先放放,不着急。”
桑爸爸总算松了口气。
“我睡觉啦。”桑念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转身钻进房间里。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直到一段时间后。
桑爸爸银行卡尾数忽然多了一串零。
他连夜开车去了警察局报案。
折腾了大半天,总算弄清楚,这钱是来自于他那未过门且不太准的女婿。
桑爸爸:“……”
他抱着银行卡梦游一般回家了。
一开门,巧了。
是他那未过门不太准的女婿。
还是粉色围裙,还是在拖地。
沙发上成饼状摊着的还是他的宝贝女儿。
厨房饭香四溢,谢沉舟已没有第一次见面那样拘束,神色自然地对他招呼道:
“回来了?还有一个汤马上就能熬好,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桑爸爸难得有些迷茫。
他突然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家。
“你妈呢?”他问桑念。
桑念翻了页漫画,随口回道:
“谢沉舟给她办了一沓美容卡,她约小姨做美容去了,今天不回家吃饭。”
桑爸爸脚下像踩着棉花,对谢沉舟道:
“你跟我来一下。”
语气十分之沉重。
谢沉舟不明所以,放下拖把,跟着他进了书房。
“啪嗒——”
门关上,锁紧。
桑爸爸翻来覆去地审视着谢沉舟,欲言又止。
谢沉舟:“……有事?”
“小谢啊,”桑爸爸叹气,“你老实和叔叔说,你是不是干什么犯法的事了?”
谢沉舟:“?”
桑爸爸将那张银行卡扔到桌上:
“钱哪来的?”
谢沉舟回道:
“我卖了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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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魔神,我带你逃跑吧。”
祸睁大了眼。
良久,它问:“……为什么?”
扶桑:“什么为什么?”
祸:“你为什么要帮我逃跑?”
“因为你救了我啊。”
扶桑道:
“我在大战时受到波及,不小心摔进了这里,根几乎都被神火烧完了。”
“是你用血浇灌我,灭了那些火焰。”
说到这里,她语气正经起来:
“而且,我们认识这么久,我知道你不坏。”
“既然不坏,那为什么还要继续被囚禁?”
祸愣了很久很久。
她说它不坏。
这和从前诸神告诉它的话不一样。
它应该是罪恶的,不祥的,人人避之不及的。
祸一时分不清,到底该信谁。
“别发呆啦。”她催促,“再不走我们就要被抓住了。”
祸看看封印外明亮瑰丽的星空,又看看身后无止境的黑暗,停了一会儿,小幅度点点头。
白衣神女霎时笑了,眉眼弯弯。
“我带你去人间玩。”她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语气轻快,“走。”
模样丑陋的兽小碎步跟上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呆了无尽岁月的地方。
后方一声轻唤,它不再犹豫,加快速度跑走。
沧海桑田过去,神明大多身归混沌,即便有留下来的,也早就忘了昆仑山下关押的祸。
预想中的追捕并没有发生。
前往人界需要穿过九重天,其中一段路格外的黑。
祸走在其中,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被囚禁的时光。
它身体瑟缩一下,忍住喉间的呜咽。
身边的扶桑似有所觉,问道:
“你害怕?”
祸嗓音微颤:“不怕。”
扶桑“噗嗤”一声笑了,没拆穿它,只是对它道:
“你等等。”
说完,她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原地只剩下祸。
它四处望了望,又缩成一团,不住地打着哆嗦。
过了很久,久到它以为她不会再回来时,黑暗忽地潮水般退去。
它小心抬头,呼吸一窒。
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它面前,掌心似捧了一团星辉,昳丽眉眼皆被这光镀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倏尔,她对它弯唇一笑,伸手:
“喏,这个送给你。”
祸怔怔地看着那枚盛满星芒的吊坠:
“这是什么?”
她将吊坠挂在它脖颈间,耐心系好红绳,答道:
“这是我刚刚去星宿宫收集的星光,危月燕。”
祸僵着身体,连动也不敢动,生怕碰碎了心口这颗星星,有些无措:
“你真的要把它送给我吗?不行的,我这么……”
白衣神女打断它:
“我说行就行。”
她捏捏它的脸,觉得手感不太好,改为拍拍它的脑袋,双眸澄澈若水:
“这是我送你的星星,你要好好保护它,知道了吗?”
“……”
柔软的星光里,祸慢慢捂住心口那枚吊坠,低了头,嗓音带着一点隐秘的欢喜:
“知道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神女入世,庇佑众生。
在人间肆虐的妖孽与恶龙一一被肃清。
而那位来自昆仑山的神女身后,总是跟着一只丑陋沉默的小兽。
人们猜测,那大概是祂的侍从。
“我还是没想好你的名字。”街头面馆,扶桑放下筷子,叹气,“我也没想好我的。”
百年过去,祸依旧如当初那般小心翼翼:
“名字不重要。”
“这怎么不重要呢?”她生气,“你看,所有人都有名字。”
她伸手指向路上行人,鼓了鼓腮:
“就我们没有。”
祸小声反驳:
“我有,而且,我们也不是人。”
“你那不算,一听就是哪个不靠谱的神瞎取的。”
她叉腰:
“就算不是人,那我也不要再叫扶桑了,我要一个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的名字。”
祸抿了抿嘴角,心不在焉:
“哦。”
又一队人马拖着木材与石料路过,它的目光忍不住追着他们而去,久久未收回。
——那些是为扶桑搭建神庙的工人。
“你在看什么?”她也跟着凑过来。
祸垂眼,遮住那一抹羡慕:
“没什么。”
魔神永远不会有神观,更不会有神像
——没人会傻到给招灾惹祸带来不祥的魔神塑像。
它看了眼自己锋利的、黑气萦绕的爪子,颓然转身:
“走吧。”
扶桑忙捧起碗去喝最后一口面汤。
祸放慢脚步等着她。
她放下碗,放了两颗灵石在桌上,起身追上它,带了几分跳起来的冲动,背着手问: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祸也不知道。
但只要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它喜欢像现在这样和她一起旅行。
无关目的地,也无关沿途风景。
似乎知道它不会回答,她接着道:
“听说小华山有妖孽作祟,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祸自然没有异议。
它走了一会儿,忽然问她: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用两条腿走路?”
不再是丑陋的兽形,可怕又狰狞。
这个问题难倒扶桑了。
诸神没预料到它会有自己的意识,只是随便捏了个形状出来,压根没考虑过化形的事。
“不过——”
她迟疑道:
“只要时间再长点……应该没问题的吧?”
祸:“我已经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扶桑挠头:“那就再长点?”
祸闷闷不乐,半晌,道:
“算了。”
“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扶桑安慰它,“多威风啊,很多小妖看你一眼就被吓跑了,根本不敢来找事。”
祸头垂得更低:
“你不要再安慰我了,我好像更难受了。”
扶桑讪讪地笑:
“哈哈,是吗。”
祸:“是的。”
……
小华山的情况很糟糕。
大妖屠杀了山中所有生灵。
扶桑同那只妖缠斗时,忽然惊觉自己的神力已大不如前。
她艰难灭了那只妖,来不及喘息,为了救那些即将消散的生灵,用自己的桑枝替他们重新塑造躯壳。
可还是差了些什么。
正不知所措时,旁边的祸咬破手腕,鲜血滴落。
神血为引,神树为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祸出现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再过不久,另一个灵魂就会被他完全吞噬。
而他对那位神女的占有欲超乎寻常的强。
——他一日连灭两座大城,只因有人私藏神女画册。
另一座,则是因为那里的居民不肯将他的神像塑在神女像旁。
魔气冲天,少年冷眼看着城中之人一个接一个死去,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些未散的魂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愉悦的微笑。
然后,他转头,看见了脸色惨白的念。
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对神女扬起甜蜜的笑脸:
“那些喜欢你的人和不喜欢我的人,我都杀干净了。”
从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让念清楚——
这是真正的魔神。
那天,念再一次和他动手,几乎将他全身每寸骨骼都折断。
他依旧不还手,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解气了吗?不解气再给你打一下。”
顷刻间,他身体恢复如初,像从前那般主动将脸凑过来。
念举起的手却在颤抖。
他若死,与他同为一体的小怪物也会死。
她看着这片被血色笼罩的大地,并没有犹豫多久,干脆利落地做下决定。
那一日,疾风骤起,乌云欲坠,天雷降下八万三千道。
魔神神魂一分为二,神女以命封印其一。
万物皆生,一切如新。
独不见她。
被她命名为沉舟的少年站在新生的世界里,满眼茫然。
他面前只剩一截枯枝。
一如当年在昆仑山底。
他尝试着唤她的名字,她为自己取的,独一无二的名字。
无人应答。
他又开始唤诸神为她取的名字,扶桑。
依旧无人应答。
最后,小魔神在原地坐了五日五夜,抱着那截桑枝与她以命封印的恶魂跌跌撞撞离开。
他开辟了一个新的位面,用作囚禁自己的囚笼。
魔界。
时间又开始毫无痕迹的流逝,记不清究竟过了多久,这个世界应运诞生了新的生灵。
魔族。
他们对魔神有着天然的狂热的崇拜,远超世上所有神灵。
而少年只是长久的蜷缩在雪山上,看着天边那轮血红的月亮。
终于,在神女离去后的不知多少年——
魔神在冥冥中感应到了一丝与自己的联系。
他以为是她回来了,跌跌撞撞前去,却只在小华山间看见一座宏伟神观。
在那里,供奉着高贵美丽的神女,与她丑陋的侍从。
小兽匍匐在神女脚边,仰头认真看着她。
雕像下,曾经那样渴望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神像的魔神同样呆呆看着他们,忽地红了眼。
一个小姑娘提着装满萆荔果的篮子路过,见到他,好奇问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在被封印的一万年里,每一时,每一刻,我都在恨着她。
——我以为那是恨。
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不恨她。
我只是爱她爱得太痛苦。
——————
我嫉妒谢沉舟。
在我开始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和她相处上万载。
昆仑山底很安静,能清楚地听见他说话时的颤音。
那棵树快要死了。
他在求它不要死。
我无声冷笑,对他的愚蠢感到厌烦。
可他真的救活了那棵树,用一种近乎惨烈的方法。
月光亮得吓人,透过他的眼睛,我第一次看见那个人。
一个……世间最美的生灵。
关于这一点,我勉强与他达成共识。
她是扶桑神树的化身,真正的神女,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我那双眼睛里面,清晰的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只丑陋的兽。
我很生气。
那个蠢货先醒了这么多年,居然连化形都做不到。
废物。
她带着那个废物蠢货逃跑了。
路上黑,蠢货不出意外的害怕。
我很想踹他一脚,没用的东西。
我以为那个看上去有点缺心眼的神女也会踹他一脚。
可她没有。
她短暂离开,再回来时,披了一身柔软星芒。
——她送了那个蠢货一颗星星。
绚烂星辉驱散黑暗,我又看见她的笑。
笑得很好看。
我短暂的愣了一下神。
……
他们逃去了人间。
昆仑山的冷寂彻底过去,这里热闹得让人心烦。
我讨厌这里,想要像之前一样继续睡觉。
可她在放风筝。
蝴蝶形状的风筝,绘了粉蓝的花纹,细细一根线牵着,乘风飞在湛蓝天幕间。
她牵着线的另一头,一边跑一边回头,脸颊粉红,鼻尖带汗:
“看,我的风筝!”
我和他同时抬头。
日光晃了下眼睛,我看见那只蝴蝶的剪影,无端想起她踏着月光出现的那一晚。
她比蝴蝶还要美丽。
人间……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后来的一百年,他们并肩行过一重重山水,一起吃了很多好吃的食物,一起做了很多好事。
晴天,阴天,雨天,雪天。
他们始终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是一个旁观者,永远不能触碰故事中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我出奇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她身边的人不能是我?
这个丑陋,软弱,只会装可怜的家伙,不配站在她身边。
我要抢过来。
无论是这具身体,还是她,我都要抢过来。
我也要和她一起放风筝。
我也要和她走在春天开满小花的路上。
我也要和她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坐在炉边烤红薯吃。
他有过的,我全都要。
……
我做到了。
我不再是那只丑陋的兽。
我有了一副世上最好的皮囊,足够资格站在她身边。
太阳就快下山了,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见她,还采了一束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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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觉得,她应该会喜欢。
可是,可是。
那扇窗推开时,她看过来的目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以为她一时没认出我是谁,所以,我对她说:
“我回来了。”
是我啊,是和你一起逃出昆仑的我。
可她的目光告诉我,她认出来了。
或者说,正是因为她认出我不是他,所以,她连笑容也吝啬。
我扔了藏在身后的花,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我很想她。
这是真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
更不知道“想”是什么意思。
可回来的路上,我忽然明白:
“想”,是后悔离开的意思。
我后悔离开她,所以,我想她。
她没有说话。
她不想我。
或者说,她想的人不是我。
我有一点莫名其妙的难过。
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问那个废物去了哪儿。
我不难过了,我嫉妒。
我嫉妒得快要死掉了。
凭什么呢?
我明明比那个废物好一万倍。
从今以后,她身边的位置,只属于我。
只能属于我。
……
我们再度启程,开始新的旅途。
我跟在她身后,好像没有预想中的欢喜。
或许是因为,她看上去实在太难过了。
难过得像是要死了。
好吧,我可以退一步。
我放了那个废物出来,仍像从前那样,透过他的眼睛看她。
她终于又笑了。
我却开始难过。
她的笑不是因为我,她讨厌我。
我也想讨厌她。
她给那个废物取了名字。
沉舟。
我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但不影响我嫉妒。
从此以后,他是她口中的沉舟,而我,还是祸。
见之不祥,人人厌恶的那个魔神祸。
我也想要一个新名字。
小黑也可以。
可是,她大概不会给我取的。
所以,我不敢开口,我怕她真的会拒绝我。
那样的话,我会有一点难受。
她给她自己也取了一个名字。
念。
我在心里叫了几次,觉得不太顺口。
念……念念。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师尊新收了两名弟子。
小师弟言渊性子张扬,最爱同人打架。
小师妹镜弦……小师妹镜弦也不遑多让。
都不太好惹。
宋揽风如此总结,倍感头疼。
自打他们来了,逍遥宗鸡飞狗跳,没一日清净的时候。
师尊直接借闭关的名义躲了清闲,只可怜他,日日为这两个不省心的收拾烂摊子。
宋揽风只庆幸自己脾气好,否则不出三日怕是就得叛出师门。
“喂,你名揽风,又使青云剑,怎的性子如此温吞软弱?别人都当面说你坏话了,你都不扇他两巴掌吗?”
小师妹一脚踹开屋门,单脚踩上他的凳子,满脸不满。
被打断思绪的宋揽风也很不满。
“师妹,你的鞋很脏。”他委婉开口,“我的凳子很干净,能否先放下脚?”
小师妹眉头皱得能打个死结:
“宋揽风,你是不是从来没骂过人?***都不会说?”
宋揽风:“……师妹,不要说脏话,请慎言。”
小师妹一副被他打败的样子,收了脚,用衣袖敷衍地擦了两把,一屁股坐下:
“喂,宋揽风,你知不知道,大家都觉得你整天笑眯眯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其实是心机深重,深不可测。”
宋揽风不解:“为何?”
“怎么可能有人真的能做到十全十美呢?”她评价道,“跟个假人一样。”
宋揽风没听懂这两句话的前后逻辑。
“哎呀,算了。”
她抓抓头发:
“反正说你坏话的那个人我已经狠狠打了一顿,算是给你出气了,不用谢。”
宋揽风:“……师妹,同门斗殴会被四长老抓去面壁的。”
小师妹毫不在意:
“面呗,反正那个老古板不喜欢我。”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
“也不喜欢你。”
宋揽风揉揉眉心:
“师妹,不要在背后说长老的坏话,更不要随便给长老取外号。”
“我可没说。”她摆摆手,“老古板这个外号是芜月那家伙最开始叫的。”
宋揽风正要接话,另一名弟子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不好了大师兄,言渊师弟又带着芜月师姐去隔壁宗门打架了!”
闻言,小师妹立马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他凭什么带芜月去不带我?!”
宋揽风头更疼了。
师尊收的弟子和师尊的女儿,都很不让人省心。
他突然有种逍遥宗的未来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感觉。
算了,还是叛出宗门吧。
……
叛出宗门是不可能叛出的。
隔壁宗门连夜搬走,偌大的天虞山终于只剩下逍遥宗。
对此,罪魁祸首十分不屑。
言渊:“一群手下败将。”
芜月:“根本不值一提。”
镜弦:“凭什么带她不带我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宋揽风:“。”
宋揽风看着那堆等待他去赔偿的单子,脸上常年维持的笑容第一次有崩裂的趋势。
或许是风水不太好?
他试图从别的地方找原因。
没道理其他峰的弟子都乖巧懂事,唯有他这一脉的弟子个个难以形容。
哎,改天换个山头住试试。
一晃几年过去。
师弟师妹们都长大了,师尊还是没有出关。
芜月和镜弦两人仿佛天生的不对付,拌嘴是一定会拌的,打架是一定会打架的。
言渊十分熟练地躲去了碧柯长老那儿,只剩下宋揽风在中间焦头烂额地拦架。
行吧,两边都拦不住。
他捂着挨了一拳的脸,默默关上门,惆怅望天。
好像要长白头发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镜弦独自下了山,一走就是三年。
偶尔她会寄信回来。
或是给言渊的,或是给几位长老的,甚至连芜月都收到了一封——
虽然她看完后气得差点拔剑下山。
唯独宋揽风,一封也未曾收到过。
他从她给别人的信中得知,她交了许多新的朋友,其中有个青州的傻小子整天追着她跑。
宋揽风有点欣慰。
小师妹果真优秀,到哪儿都招人喜欢。
他又有点难过。
师妹好像忘了还有他这个师兄。
也不知今年年底,她能不能回来吃年夜饭。
……
除夕夜,出人意料的,镜弦冒着大雪回来了。
几年不见,少女出落得愈发明艳,已是闻名的美人。
她性子不似少时暴躁,沉稳了许多,见到宋揽风,破天荒的对他行礼,唤:
“师兄。”
看来此次游历大有长进。
宋揽风更欣慰了,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
镜弦胃口不好,挑挑拣拣,没吃几口就停了下来。
见状,言渊拿起筷子给她夹菜,旁边的芜月立马端过碗:
“我也要。”
言渊不耐:“自己夹。”
芜月“哐当”搁了碗,重重哼了一声:
“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你给她夹菜。”
言渊登时沉了脸:
“你再说一次?”
芜月梗着脖子:
“说就说!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几年前还把她拦住,结果人家……”
言渊脸色难看。
宋揽风唯恐又打起来,急忙打断芜月,好声好气地劝道:
“都少说两句,安生些把年过了罢。”
芜月转头,跳脚:
“宋揽风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了,你不也偏心她吗?从小就偏心!”
宋揽风解释:“师妹,我没有。”
芜月反问:
“那为什么每次我们打完架,你都偷偷去执法堂替她受罚?”
镜弦一怔。
宋揽风语塞。
芜月语气讥讽:
“她出去游历这么久,连信都不给你写一封,你真以为你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宋揽风目光一黯。
今天这顿年夜饭是注定吃不下去了。
芜月言渊接连负气离开。
外头烟花四起,宋揽风对着一桌菜叹了口气,跟后面发呆的镜弦商量:
“都冷了,我拿去热热,你好歹再吃两口。”
顿了顿,他声音更轻: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下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镜弦回过神,默了半晌,忽然提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一口,一把抓住他衣领。
他不解,“怎么了?”
她用力将他拽到面前,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脸。
“……”
窗外一朵烟花炸开,“砰”地一声响。
宋揽风表情空白,结巴起来:
怎、怎么了?”
镜弦道:“我不喜欢言渊。”
“我喜欢你。”
宋揽风耳根红得几乎滴血,懵懵地,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师妹,你在说什么?”
镜弦拿出一沓厚厚的信纸:
“这些都是我给你写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信。”
宋揽风:“啊?”
镜弦把信纸拍在桌上:
“我怕你给我回信,我会忍不住回来,又怕你根本不会给我回信,所以,一直没把它们寄出去。”
宋揽风扫了一眼最上面的那些字迹。
大概说的是天气如何,风景如何。
是很寻常的信件。
却因为主人没有寄出的勇气而积压,随岁月泛黄。
他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干巴巴地问:
“还吃饭吗?”
镜弦拉着他不许他走:
“你为什么要偷偷替我受罚?”
宋揽风支吾一下,“鞭刑太重,你受不住。”
镜弦:“那你就受得住了吗?”
他语气自然:“我是师兄,况且师尊闭关前交代过,我自然要护着你。”
镜弦:“只是因为师尊的交代?”
宋揽风不吱声。
镜弦:“我就问一句,你喜不喜欢我?”
宋揽风摇头:
“师妹,我非你良配。”
在逍遥宗一众天之骄子里,他实在太过普通。
若不是幼时走运被宗主捡回来,以他的资质,恐怕连逍遥宗山门也进不去。
是以,他做逍遥宗的大师兄,不服者十之八九。
他已习惯那些冷言冷语,唯有镜弦还在执着地同那些人打架。
“大师兄觉得,什么才算良配?”镜弦反问。
宋揽风温声道:
“需得天资高,家世好,修为强,时刻将你放在心上,如此,可称良配。”
“那是你以为的良配。”
镜弦道:“可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在乎的是这些呢?”
宋揽风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道:
“师妹,不要再胡闹了。”
“……我最讨厌你这一点。”
镜弦松开他衣领,垂眸:
“不管我做什么,你永远都把我当小孩子。”
她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宋揽风追了两步,鬼使神差地问:
“你还会回来吗?”
镜弦一脚踩在松软积雪中,在寒冷的冬夜回头,说话时,呼出一团白雾:
“等我不喜欢你了,我就回来。”
宋揽风轻声道:
“早些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同上次一样,她没说话,大步离开。
又是好几年过去。
日子照常过,她偶尔传信回来,依旧没有他的那封。
听说青州那个傻小子还追着她。
非常之执着。
言渊说起这件事时,咬牙切齿的做出如下点评:
“死缠烂打,简直不要脸。”
宋揽风笑了笑:“持之以恒,他还不错。”
言渊瞪他,不满地嚷嚷:
“大师兄你到底向着谁?别忘了,你可是我这一边的。”
宋揽风摸摸鼻尖,干笑一声,岔开话题:
“群英会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少年挑眉,双手抱臂: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揽风:“为何?”
芜月沉默许久,道:
“你若答应我,我便告诉你镜弦的下落。”
她果然没死。
他满心欢喜,当即点头。
“还有一件事。”芜月轻抚小腹,缓缓说道,“我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
宋揽风问:“谁的?”
芜月笑了一声,抹了把脸,口吻嘲弄:
“谁的不重要,总归那个人不会认。”
——用了迷情丹才得来的孩子,注定不会被生父所喜。
小师弟不是这样的人。宋揽风一颗心不知该放下还是提起,揉揉额角,没再追问孩子的生父,只叹了口气:
“糊涂。”
“大师兄,求你帮帮我。”她声音小了下去,“就当是看在我爹把你捡回来养大的份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傻了。”
屋外风声渐大,窗户吱吱作响。
宋揽风扶着桌子坐下,哑声道:
“成亲吧。”
以防万一,芜月将一身修为尽数渡给了他。
于是,他轻而易举打败言渊,成了逍遥宗新一任宗主,风光迎娶已故师尊的女儿。
芜月却始终没兑现承诺,一拖再拖。
直到生产那日,她死死抓着他的手,对他说:
“对不起。”
说话时,她满脸是泪,已回天乏术。
宋揽风勉强笑笑,温声宽慰她:
“你并没有哪里对不起我。”
她神智已经模糊,无意识呢喃:
“我对不起你,这孩子的父亲是个恶人,他杀了镜弦。”
“……”
天边一声炸雷。
榻上女子阖上双眼。
宋揽风怔怔坐着,许久,呕出一口鲜血。
摇篮中,刚出生的婴儿放声大哭。
如同气泡破碎的刹那,尖锐的刺痛席卷全身。
这痛感来得太迟,他早已麻木,随手擦去唇瓣血迹,跌跌撞撞走到摇篮前,心中唯有一念。
杀了她。
他怀揣着满腔恨意抱起那个孩子。
只要稍稍用力,他便能取走她的性命。
可那只手放在婴儿脖颈间良久,迟迟没有动作。
有人抱着,婴儿不再哭恼,眨着乌黑的眼瞳好奇打量他。
蓦地,她对他咧嘴一笑。
宋揽风指尖一颤。
那个孩子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他将她交给旁人照顾,刻意疏远着她,依旧在暗中追查镜弦之死。
那个孩子却总爱在他面前晃悠,用尽一切办法来引起他的注意。
他只冷眼看着,不予回应。
这是杀死他所爱的凶手的孩子。
留她一命已是极限,他做不到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去疼爱她。
时间如水一般流逝,几年后,他亦收了徒。
性子与他当年很是相似。
那个孩子不缠着他了,改为缠着新收的小徒弟。
偶尔,他看着他们,也会忍不住恍神。
岁月总是如此相似。
当年的他们,与现在的他们,这样的像。
只可惜,他们终究不是他们。
夕阳微冷,宋揽风低眉看着左手掌心。
一道格外狰狞的旧疤几乎横穿整个掌面。
原本走势极好的掌纹一分为二,如同一并改写的命运。
他慢慢收拢指节,一并握住了那道疤,恍惚间又想起那一年。
除夕夜,漫天烟火。
少女抬头看他,眼眸如星。
“我不喜欢言渊,我喜欢你。”
可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
弦音难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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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他的双生哥哥晚一刻钟。
只是一刻钟,他们的命运却两极分化。
周国皇室素来视双生为不详,依照过去的惯例,将他放到了檐外雪中。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冻死在寒夜里,如此,谁也不用承担杀死他的罪名。
只怪天太冷罢了。
温暖的室内,刚生产完的皇后抱着襁褓里的婴儿,没忍住向窗外看了一眼。
也只是一眼而已。
“怪他命不好。”她拭泪,“偏偏和他哥哥一起托生在了我肚子里。”
她怀中,襁褓里的孩子刚吃完奶,睡得香甜。
屋外,雪中的沈小殿下哭得撕心裂肺。
天快亮的时候,哭声渐渐停下。
宫人准备了一方小小的棺木,前去为他殓尸。
婴儿冻得面容青紫,安安静静的,似是熟睡。
宫人弯腰抱起,正要放至棺中,一只小手突然攥住了他的袖子,颤抖的,紧紧的。
婴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宫人大骇,吓得险些将他扔出去。
众人亦是惊慌失措。
小皇子没死的消息传到金銮殿,年轻的帝王翻阅着奏章,头也不抬:
“一夜不够,那便两夜。”
语气并无波澜。
宫人欠身:“是。”
可一连三夜过去,小皇子依旧不肯就死,仍一息尚存。
妖孽之说不胫而走。
宫中气氛日益沉重。
终于,慈宁宫传来消息。
却不是要他的命。
“妖孽如何入得皇家?这孩子命不该绝罢了。”
于是,沈小殿下被太后身边的嬷嬷接走,由太后亲自抚养。
五年过去,那个在雪中不肯咽气的小皇子渐渐长大。
他每日都会去中宫向母后请安,风雨无阻。
满头珠翠的女子端坐在上首,看他的目光满是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直到与他面容如出一辙的孩子走进殿中,她嘴角立时弯起,起身抱住那个孩子,嗓音温柔:
“想吃桂花糕吗?母亲亲手做的。”
小孩儿嘟嘴撒娇:“桂花糕吃腻了,孩儿今日想吃马蹄糕。“
女子点点他鼻尖:“小馋猫。”
如此亲昵,如同世上每一对平凡的母子。
殿中另一边,五岁的沈小殿下低了头,双手揪住衣襟,看不清表情。
皇后余光瞥见他,满脸诧异,脱口道:
“你还没走?”
沈小殿下转身就跑。
没跑多远,一名宫女叫住他。
“二殿下,这是娘娘赐给您的。”
她奉上一碟桂花糕。
沈小殿下看了那碟糕点许久,伸手接过:
“多谢母后赏赐。”
他带着那碟桂花糕去了御花园的锦鲤池。
糕点一块一块的掰碎,雪花一般纷纷扬扬落在水面,鱼儿竞相游来。
剩最后一块时,他的手顿了顿,没再掰碎,小心咬了一口。
真甜。
沈小殿下用袖子擦擦眼睛,把剩下的点心用力扔进水中,起身离开。
这天过后,他不再去中宫请安。
无人在意。
两年后,慈宁宫的太后娘娘病重不治。
辞世前,那个老人拉着沈小殿下的手,叹了长长一口气:
“记住,别让人欺负你。”
七岁的沈小殿下哭着点头:
“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从此以后,没有人会再拉着他去吃那些难吃的豆角了。
沈明朝收殓了他的遗骸送回宗门,在他坟前坐了一天一夜,对着那座坟塚磕了三个头,又回到了战场。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可是,桑念来了。
他为她收拾了营帐,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她出现。
他没忍住,抱了她一下,很快便松开。
她又被他吓了一跳,但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和他吵架了。
她瘦了一大圈,脸色也不好看。
沈明朝便知道,这些日子,她过得也很辛苦。
好在,她的病已经好了,只要他用心养一养,她还是会回到从前那样的。
桑念没给他这个机会。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她死了。
谢沉舟杀的。
偏偏是谢沉舟。
一个朋友杀了另一个朋友,他夹在中间,连恨也彷徨。
可他不能不恨。
否则,他还能靠什么活下去?
……
孤竹峰峰顶多了一座衣冠冢,就在他们曾经看月亮的地方。
最初,沈明朝常常会去那里坐一坐。
后来,沈明朝成了人尽皆知的沈师兄,已不大爱上那儿去了。
只是,偶尔路过孤竹峰时,他还是会恍神。
今年是她死后的第几年?
十年,百年?
记不清了。
自她走后,他的时间总是模糊。
沈明朝忍不住想,若是她回来见到他如今的样子,还能认出他吗?
他现在可是靠谱又稳重的大师兄了。
……
她真的回来了。
命运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这一次,他能保护她了。
沈明朝想,他可以,也有资格保护她了。
他从来不是个勇敢的人,这点从当初在悬崖下只会哭就能看出来。
可是,这一次,他想勇敢一次。
他闯过重重危险,在蓬莱一处秘境找到了能治她眼疾的夜幽檀,等待她归来。
然而,她又站在了谢沉舟身边。
胜负已定。
黑夜如潮,沈明朝无声无息碾碎掌心灵植,扬手抛进海中,任凭海浪将它卷走。
花汁染了满手,淡淡药香弥漫。
很快,一个净尘术施下,掌心恢复清爽干净。
不留下一丝痕迹。
潮声依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琉璃月说得对,他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在一个人和一群人之间,他选了后者。
——放弃一个人,得到包括她在内的一群人,这个选择不难做。
沈明朝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谁。
从小到大唯一的一次心动,怎么能不清楚。
偏偏对方是桑念。
那个早就遇见了谢沉舟的桑念。
所以,有些感情,最好还是放在心里,永远,永远不要说出来。
他努力说服自己。
可另一个声音响起——
自己这么好,半点不比谢沉舟差,万一她就喜欢上自己了呢。
哪有什么万一。
那两个人之间,从来不是他能横插进去的
好在,他还有一群朋友。
只是,很久以后,曾经那个张扬任性的沈明朝成了人人景仰的沈大宗师。
可当年他口中的那些对手,闻不语,萧濯尘,谢沉舟,一个都不在了。
似乎大家兜兜转转,总是会将他落下。
长离剑,人长离。
他的一生,总是在分离。
那些留影石的画面已经不见了,脑海中的却还在。
午夜梦回,皆是故友的脸。
苍苍露草咸阳垄,此是千秋第一秋。
………………
神女离开的第二年,修仙界第一剑仙沈明朝渡劫飞升。
“扶桑。”
天道如此唤道。
神界有两棵扶桑树,相依相伴,彼此依靠万余载。
魔神之战后,其中一棵扶桑树树倒叶落,不知所踪。
没过多久,另一棵树也跟着枯萎死去。
兜兜转转,人间重逢。
暮气沉沉的沈大宗师露出两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他如同十七岁时那般,高傲地抬起下巴:
“我是沈殿下,沈明朝,不是什么扶桑。”
神界的大门还是没能打开。
固执的沈殿下拒绝回归,转身重入人间。
这一次,他要带着他的朋友们,去找他最好的朋友。
再不分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难得休假,大家一起回了一趟修仙界。
其他人先回了各自的宗门办事,桑念和谢沉舟暂住魔界魔宫。
世界线更改,如今的魔界没有修罗殿镇守,魔君们忙着内斗,实在抽不出手对修仙界做什么。
两界难得和平。
修罗殿没有了,曾经隶属于它的那些殿众,自然也不在此处。
桑念想到一个人,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谢沉舟。
“洛平安他过得很好。”
他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主动开口:
“他这一世没被碧柯带进修罗殿,通过重重关卡拜入了玄剑宗,成了宗主亲传弟子。”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
“仍和青鬼是朋友。”
桑念眼睛亮亮的:“太好了!”
谢沉舟亦是微笑:“嗯。”
魔宫唯有魔尊才能进入,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在。
桑念飞快亲了他一口:
“等过几日办完事,咱们看看他们去。”
谢沉舟将她整个儿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窝上:
“都听你的。”
桑念开始规划时间:“今日去深渊采流光髓送我哥,明日前往逍遥,后日去青州,大后日去看他们?”
谢沉舟掐掐她腰上软肉:
“在这儿等着,我去采流光髓。”
桑念语气很委婉:
“我没准儿还会比你先回来。”
话落,她身影消失不见。
谢沉舟微挑眉梢:“跑得倒挺快。”
他同样消失。
魔界深渊。
这是一道数百里长的地裂,似一条黑色巨疤横亘在魔界疆土上。
裂口下方深不可测,据说,从来没有人能下到最底层。
桑念采了一块拳头大的流光髓,本想上去,一时来了兴趣,朝最低处飞去。
路不太平坦,她刚落地,脚下踩到什么东西,趔趄一下,险些摔倒。
拾起来一看,是一颗磨得光滑圆润的小石头。
桑念不解。
忽地,前面隐约传来锁链声。
她微皱眉头,循声前往。
岩壁上钉着冰冷铁锁。
年轻男人跪在地上,双臂吊起,头发乱糟糟的,挡住了脸。
桑念谨慎停在锁链范围之外:
“你是谁?”
年轻男人一言不发,似乎没听见。
桑念还要再问,更里处传来一声询问:
“谁来了?”
她疾步过去。
岩壁同样钉着锁链,但这一次,困住的是一名老者。
他头发花白,膝盖下方空落落的,显然是双腿残缺。
这一个人桑念认出来了。
“是修仙界的人吗?”嗅出她身上的仙灵之气,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睛,眸中并无焦距,“是万仙盟的人?”
桑念看着许久不见的万仙盟前盟主,没接话。
对方又道:“你可是来救老夫的?”
桑念终于开口:“我为什么要救你?”
对方道:
“老夫本是万仙盟前任盟主,两界交战时被谢沉舟那魔头囚禁在此处,约摸千年有余,你若救我,必有重谢。”
原来在那场战争中生死不明的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仙盟盟主,被谢沉舟关在了这里。
桑念环视四周。
被如此浓稠的魔气日夜腐蚀,想必这千年,他都过得不大好。
世界线重置,但不包括深渊中的人。
“怎么不说话?”
盟主看不见她的表情,以为她不信他所言,忙道:
“老夫保证,只要你救老夫出去,无论你要什么,老夫都给你。”
桑念扯扯嘴角,转身离开。
对方察觉她走,立时激动起来:
“我是为了修仙界才落到如此地步的!”
桑念脚步一顿,语带讥诮:
“为了修仙界?灭祝余全族也是为了修仙界?”
盟主一怔,反应过来,嘶声力竭:
“那又怎样?他们死了对修仙界无半点害处,我根本没罪!”
桑念:“那是五十万条人命。”
“人?”他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仰头大笑,“不过是一味高阶灵药罢了,真以为长得像人就能做人了?”
这人已经无可救药。
桑念再无半点犹豫,大步离开。
锁链声哗哗作响。
他由开始的愤怒转为哀求。
桑念充耳不闻。
那个年轻男人还跪在原地。
她随意瞥了一眼,恰好此时,男人缓缓抬头。
“……”
“是你啊。”他干裂的嘴角微微上扬。
桑念:“……言渊。”
言渊拨开挡住脸的头发:
“只听声音就认出来了?”
桑念语调平静:“曾经最信任的师尊,自然印象深刻。”
言渊默了默,轻轻说道:
“对不起。”
“这三个字你不该对我说。”桑念道,“不过那些被你所害的人,大概也不会原谅你。”
言渊眸光黯淡:“我会在这里,用毕生赎罪。”
桑念察觉到谢沉舟正在靠近,不再和他说话,赶去与谢沉舟汇合。
没走多久,她果然看见谢沉舟的身影,忙加快速度跑去。
他牵住她的手,扫了她后方一眼:
“都看见了?”
桑念点头:“嗯。”
谢沉舟牵着她的手慢慢向前走,突然道:
“言渊是自愿留在这儿的。”
桑念沉默。
地上又出现一颗石子,她一脚踢开。
谢沉舟见了,道:
“那是言渊的魂珠。”
桑念的脚悬在半空,“魂珠?”
“他用禁术向深渊献祭了自己的魂魄,深渊会聆听他的祷告,为他实现心愿。”
谢沉舟语气很淡:
“十分愚蠢的禁术,最终,他会被深渊之灵完全吞噬,而他那些愿望,只有不到一成的可能性会实现。”
桑念捡起那颗魂珠,留心观察。
果然,珠子背后隐隐能看见字迹。
她仔细看去,上面刻的是——
“镜弦,归来。”
桑念把魂珠放到路旁凸起的一块岩石上。
“祝他成功吧。”她轻声道。
两人并肩离开深渊。
更深处,言渊收回视线,继续打磨手中的石头,喃喃:
“第一万零五颗,请保佑我的小徒儿桑念……平安喜乐。”
……
修仙界还是老样子,仙门一代又一代的新人层出不穷,创造出独属于他们的辉煌。
而过去的那些人,已成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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