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羸盘膝坐在榻上,掌心朝上托住灵墟草,忽觉草茎传来细微震颤,竟似在与他体内灵气共鸣。
指尖刚触到草叶,磅礴灵气便如冰河倒灌,顺着劳宫穴直入气海。
他连忙运转《百草诀》心法,将灵气化作涓涓细流引入奇经八脉。
“第九十位,灵墟草。”
梅羸清晰感知到气海深处如春日冰湖解冻,冰层下暗潮翻涌,往昔如浅溪般的灵气竟在灵墟草威能下化作江海初开。
这一年间,他于洞室中与灵植相伴,吞吐间吸纳山月精华,修为早已到筑基瓶颈,此刻终于破开。
踏入筑基修为,目光所及处,空气中的灵气不再是无形之流,而是凝成丝丝缕缕的靛蓝烟霞,在光中浮沉聚散。
灵墟草入体刹那,他只觉识海轰然震响,如万马踏碎冰河,经脉中的灵气骤然化作狂龙,雄浑数倍不止。
他摸出怀中残破的《百草诀》,读起那句:“寻魂于大千,锁魂于己身。”
“莫非这灵墟草本源,具有御魂之作用?”
为验证猜想,梅羸揣着几锭雪花银,叩开县衙偏门。
门房管家正就着廊下灯笼剔牙,见他青衫上沾着星点草屑,本要开口驱赶,却被银锭勾住眼神,贪念顿起。
“劳烦通传一声,”梅羸指尖轻弹,银锭落入管家袖中。
“就说有修道之人,携落雨之法求见县令大人。”
管家只觉袖中银锭烫得惊人,再看眼前少年眉目间似有灵气流转,忙不迭点头哈腰离去。
后堂书房里,县令正对着堆积如山的税册皱眉,案头铜炉里的沉水香燃得正旺,却化不开他眉间的川字纹。
忽闻管家在门外低语“有术士求见”,顿时将朱砂笔拍在宣纸上,溅出几点猩红墨斑:“前月刚办了个招摇撞骗的方士,今日又来?给我赏他个八十大板!”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青影,县令再抬眼时,只见个少年负手立在书案前。
“在下纪伯昌,见过大人。”
“你……你是如何进来的?”县令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去扶官帽,却碰倒了笔架,狼毫笔杆滚落在地,笔头正好指着梅羸足尖。
县令眼底的惧意如火光忽明忽暗,映得书房四壁恍若蒙上薄纱。
“在下略懂呼风唤雨之术,特来应聘司农一职……”
县令只当是炭从雪中来,忙不迭整冠正襟,声音里多了几分客套:“不知仙长所说的呼风唤雨,可是……”
梅羸望向窗外,只见天色正被云层缓缓吞噬:“先容在下谋个差事,待大人亲自见了成效,再谈不迟。”
“在下纪伯昌,出自南越国长乐门,途经沉风谷时见贵镇土地龟裂,稼穑萎顿,特来毛遂自荐司农一职。”
只见县令面上阴云乍散,眼尾细纹都笑成了稻穗模样,竟不顾官威上前两步,双手握住梅羸手腕:“大仙肯屈尊相助,实乃我听风镇之福呀!”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后槽牙上的灰渍在烛火下泛着暗黄,“不瞒大仙,今年已多月无雨,县库的赈灾粮都快见底了……若能降下甘霖,莫说司农官,便是……”
话未说完便被梅羸以袖风轻轻隔开,他后退半步,在县令眼前道:“此事不难,只需大人备下三百两定金,再许我招募农夫五十,半月后定还大人满目青禾。”
县令闻言忙不迭点头,袖中算盘打得飞快:“好好好!即刻着人去办!”
“切记,招工时须选身强体健者,且莫掺杂老弱。”县令连连称是,目送他背影消失在月巷尽头。当日便着人抬来雕花银箱,三百两雪花银码得齐整,每锭皆刻着“听风镇库”字样。
城门处黄榜一经贴出,便引来了三三两两的农夫。
那榜文上“月银二两”在阳光下格外瞩目,未及正午,五十人已齐整如列。
梅羸将众人带至城外水田,举目望去,田埂裂如龟背,几株枯稻秆歪斜着插在泥里,竟有野火过后的萧索。
他袖中飞出十面小旗,将五十人分成十组:“各司其职,莫要乱了章法,若有偷奸耍滑者,休怪我手段无情。”说罢负手走向田心。
《耕民要术》中记载有求雨术,梅羸闭目掐诀,灵气如游龙入云,刹那间天边聚起墨色云团。
“沛雨甘泽,速降吾田!”
喝声未落,雨水腾空而起,化作漫天雨箭倾盆而下。
雨点砸在农夫斗笠上发出密如鼓点的声响,梅羸却站在雨幕中央岿然不动,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农夫们冒雨插秧,却惊觉每株秧苗落入泥中时,扎根速度比往日快了数倍。
正忙碌间,梅羸将一名农夫唤到树林中,那人瞳孔骤缩,喉间发出含混的“嗬嗬”声,只见一缕白雾自七窍溢出,在梅羸掌心凝成寸许高的小人虚影,正是他的游魂。
梅羸指尖轻捻,游魂顿时化作萤火般的光点,顺着袖口钻入灵墟深处,而那具躯体如断线木偶般瘫倒在泥水中,眼瞳失去焦距,只剩眼白翻卷着映出天边黑云。
“当真是灵墟锁魂之术。”
他低语着蹲下身,“若能以灵墟集魂,再以灵器载之……”
梅羸起身掸去衣摆泥点,望向天际的暮色,曾见苏九真用行尸傀儡厮杀,那些傀儡眼瞳里,也是这般死寂。
“先炼十具试试。”
他将农夫尸体拖入芦苇丛掩藏,又对旁人下了黑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