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卓子房咳血的一刻,梁萧终于慌了神,三步并两步冲到他面前,检视他手心的血液。 有鲜血,也有浑浊的血块。 卓子房见到梁萧,脸色一白,一时也无所适从。 “我,这……” “夫君?!”全茯苓也在一瞬间花容失色,连忙为卓子房把脉,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感到羞愧难当。 “不是肺痨?”梁萧急问道。 全茯苓摇头,泪如雨下。 梁萧见她一脸自责,也心知肚明,立即带着夫妻俩去陆家大院,找云子苓。 云子苓的药房里,梁萧,钟离晚雪,凝烟,卓子房,全茯苓,皆聚集在此。 “神医,有话好说!”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治好子房,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合理要求!总之请你大发慈悲,施以援手!” 面对梁萧的请求,云子苓只是无动于衷。 全茯苓立即跪了下来,含泪请求。 “他是我夫君,我能力有限,求你看在咱俩往昔情义的份上,救救他吧……” 卓子房连忙将她扶起,一脸纠结。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和梁萧如此低声下气有求于人,但病情发展到咳血,他也不能再不当回事了。 “子苓姐姐,求你施以援手!”钟离晚雪和凝烟也齐声请求。 “子苓,你这是何苦呢。”陆湛也颇有些焦急。 卓子房可是自己最看重的后生之一,武朝三杰之首。 “外公,人家都说得清清楚楚,他没有性命之忧,也不会折寿,他怎么就是不信……”云子苓嗫嚅着,不敢迎视梁萧急切的目光。 梁萧恳求道:“那请你看在我挽救徐州的份上,破例救治一回子房吧!” 钟离晚雪和凝烟见他如此低声下气,更是心碎,含泪望着云子苓,“子苓姐姐……” 云子苓瞄了梁萧一眼,道:“自我爹娘死后,我一直是说一不二,能向你们透露他没有性命之忧,只需要提防咳血窒息,已是底线,请回吧。王侯将相,达官贵人,皆不在施救之列。” 语间,她已经走回药房,关上大门。 无论梁萧一行人如何恳求,里面都没有回应。 陆湛见梁萧脸上并无怒意,也于心不忍,叹道:“子房暂时没有再咳血的话,你们先回去等候,老夫和她好好说说。” 梁萧回头一看卓子房,见他没有咳嗽,又见陆湛为难,也唯有带着众人向陆湛告辞。 院子里,靖云生和云恪也闻讯赶来,慰问卓子房。 “现在如何了?”梁萧急问道。 卓子房道:“除了先前咳血那一会儿感到胸闷气短,目前暂时没有再出现不适感。茯苓刚刚调配了止咳药,我吃过了,应无大碍,不必担心。” 梁萧一拍额头,郁闷至极,不禁暗生自责。 自己怎就没能能多学点故乡的医疗知识! 就在此时,卓子房又开始剧烈咳嗽,望见空中的一条血线,连忙捂嘴。 片刻之后,他无奈地摊开右手。 众人定睛一看,他的手心尽是浊血,唇边也沾了一点。 梁萧瞳孔一缩,霍然起身,呼唤亲兵。 “备车!” 陆家大院。 “子苓,他们这两个后生,与你口中的王侯将相截然不同,是真能造福百姓的,苍生的希望……” 药房内,陆湛也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云子苓。 “外公,这些话不都是当年我爷爷用来劝我爹娘的……”云子苓满眼无奈。 见外孙女油盐不进,陆湛终于不装了,直接摊牌。 “你把子房治好了,外公给你做主,撮合你跟梁萧,你也正好代表云家和陆家,与他结秦晋之好,岂不是两全其美。毕竟你总要嫁人的,嫁了人之后也不适合总是抛头露面,就在家里著书,教出更多的医者也行。” 闻,云子苓面纱下的俏脸红到了耳根子。 “外公!你把人家当成什么人了……” “只要你愿意,外公可以厚着脸皮去找他提亲。他是如此优秀,又和你一样把底层百姓当人看,难道你不喜欢?”陆湛故作不悦。 “我承认,我确实有过主动关注他的时候,不过那又如何?连我爷爷都害死了我的爹娘!他就算比其他人更优秀,更高尚,终究也只是一个王侯将相,我理应一视同仁。” 陆湛默然不语。 父母被爷爷骗去救治达官贵人,最后还被活活坑死,此事给这孩子造成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曾经活泼开朗的小姑娘从此变得孤僻冷漠。 即使是梁萧这样的英雄豪杰,也不能让她改变心意? 就在此时,侍女跌跌撞撞跑来药房汇报。 “老天爷!小姐!武君又带着卓大人过来求医,说是卓大人又咳血了……” “子苓!”陆湛神色一变,霍然起身。 片刻之后,药房内聚满了人。 靖云生与云恪也在其中。 “神医,子房他又咳血了,求你给他好好看看吧!” 云子苓看着苦苦哀求的梁萧,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出了些许憔悴,更多的是无奈。 纵横沙场,所向无敌的将军,此刻竟也难免六神无主…… 云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连忙劝告云子苓。 “七妹,卓大人是不是心怀苍生的好官,徐州军民有目共睹。更何况主公他屡次向你求情,你就算是铁石心肠,看在徐州百姓的面子上,破例一回又何妨呢?” 靖云生连忙附和:“云大人所极是,救治卓大人,卓大人托你救治之福,也可以更好地造福徐州百姓。这些绝非空话,以神医之聪慧,应能理解。” 众人纷纷出相劝。 “你们说再多的道理,也不过是用大义来绑架我,可曾想过,从今往后,天底下只怕不会再有不慕权贵、一心为民的医者。” 云子苓的眼里已有了泪光,凝望着梁萧,目光幽怨。 “你说,为了让我对他施以援手,可以答应我任何合理的要求?” 梁萧斩钉截铁道:“君子一,驷马难追!” “好呀!”云子苓当即坐了下来,眼里尽是冷意,“那你现在就跪下来,求我。” 话音刚落,全场皆惊! “不行!!”卓子房额上青筋暴起,一开口,却又忍不住剧烈咳嗽,“不要答应!” “七妹,你疯了……”云恪额头冒汗。 “子苓姐姐……”钟离晚雪和凝烟则是进退两难。 她们不希望自己的爱郎屈膝下跪,可是卓子房在梁萧心中的重要性不而喻。 “臭丫头!你知不知道他是谁!!”陆湛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愤然怒斥,“他现在可是徐州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等同于大将军的天策上将……” “哼!既然做不到,那便算咯~”云子苓的眼里多了几分胜利的笑意。 她早就猜到,众人会有如此反应。 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梁萧身体前倾,朝着云子苓单膝下跪。 “请你施以援手,救治子房,我只要他平安无事。” 全场众人如遭雷击,不知所措!! “你……”卓子房眼眶一热,两行清泪夺眶而出,颤颤巍巍朝着梁萧走来,“你起来啊,不能向她下跪!!” 无论卓子房等人如何苦劝,梁萧始终没有起身,而是一脸诚恳。 靖云生和云恪面面相觑,一脸的不敢置信,却也深刻明白,自己有幸得遇明主。 卓子房虽然与他情同手足,终究是君臣有别。 他现在可是位极人臣的武君,武朝名正顺的百官之首! “子苓!!” 原本泪眼蒙眬的云子苓,同样震惊失色,在外公陆湛咆哮般的呼唤下回过神来。 孤僻多年的少女,终于六神无主,连忙离席向他跪下,面纱滑落,绝美无暇的俏脸尽是惶恐,一览无遗。 “你、你快起来,刚才只是我的气话……” “我答应你便是,对不起……” “求你起来好不好……” 她只是想让梁萧知难而退,可梁萧这一跪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在她看来,梁萧应该比她更懂礼法,天策上将地位崇高,又有天子特许的不必行跪礼的特权,意味着连天子都不用跪。 然而他却真的为了卓子房向她下跪…… 梁萧望着她的美眸,轻声道:“能治好么?” 众人顿时傻眼了。 云子苓默默点头。 “真是给神医添麻烦了。”梁萧这才起身,道,“请神医起来,尽快救治子房,今日之事,大家一定会保密的。” “一定!”众人纷纷附和。 云子苓缓缓起身,弱弱地望了梁萧一眼,见他仍看着自己,顿时芳心大乱,唯有如实相告。 “他只是因为早年左肺受过创伤,虽然痊愈,却积了不少淤血,近几个月因为频繁走动而复发。只要把体内这些淤血化去,疗养几日,便可恢复正常,今后也不必担心复发……” 梁萧与卓子房惊讶对视之后,连声称赞:“神医,真是神医啊!子房他几年前落难,左肺确实是中了贼人一棒,所幸及时得到救治,才脱离生命危险……请神医尽快出手,感激不尽!” 云子苓见他非但没有丝毫怨恨自己,甚至还笑得出来,一时心乱如麻,连忙坐下来,请全茯苓为卓子房把脉,确认脉象稳定之后,就在药房里为卓子房调配了十二包药。 “每日清晨,饭后一服,晚间由茯苓为他按揉药方上面指定的穴位,十二日之后高枕无忧……” 众人总算松了口气,纷纷向云子苓道谢。 云子苓看着欢天喜地的梁萧,心中一动,一脸歉意,语气诚恳。 “你、你能留下来么?我能不能和你单独说几句呀……”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