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屋檐下相处那么久,别说是云清絮脸上的微表情了,就是她哪只胳膊上哪个位置有黑痣,玄翼都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如何会察觉不出她话中的嘲讽和隐含的怒意? 几个月的装疯卖傻、装聋作哑,此刻不仅没成为修复他与絮儿感情的垫脚石,反而让他们之间的隔阂更重,玄翼心里头苦、嘴巴里苦,就连呼出来的气都是苦的。 “絮儿……” 他开口想说些什么,云清絮却没耐心再听,“王爷不必解释。” 云清絮淡漠地道:“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我跟您回京便罢了,没必要将这么多人牵扯其中,陪你我唱这场劳民伤财的大戏。”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 云清絮尚未开口,云清川的怒斥声已由远及近,挤进玄翼与云清絮中间。 他身子也跟着挤过来,一双泛着血丝的猩红的目光,紧紧盯着云清絮,没错过她身上、脸上的任何一处细节,来回看了三五遍,终于确定,这就是他的妹妹。 死而复生? 失而复得? 这样巨大的惊喜、已经不能称之为惊喜了,而是奇迹。 被这奇迹砸中,云清川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不敢置信。 他甚至以为他还在马车里午憩,眼前一幕都是假的,他做了一场关于絮儿的美梦罢了。 毕竟,絮儿“去世”的这几个月,他隔三岔五都要梦到她,有时候梦到少女时的她,扎着两个毛球,嬉笑着奔跑在山间,自由自在…… 有时候,又梦到她穿着一身艳红色的嫁衣,凤冠霞披在身,扮作最美丽的新嫁娘,与心仪之人三次叩首跪拜天地…… ,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疼痛涌动、流转在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里,看着云清絮那近在咫尺的,越来越清晰的五官,云清川从迷惘中清醒,身体恢复知觉,渐渐露出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真的是他妹妹。 真的。 认识到这个事实后,云清川激动的甚至都忘了路该怎么走了,跌跌撞撞地冲到云清絮面前,膝盖撞在车辙上,整个人差点软下去,好在眼疾手快扶着那马鞍的把手,才站直身体,不至于太过失态。 他仰头,看向云清絮。 看着她那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动容、没有半点表情的脸,看着她周身冷淡的,闲人莫近的气息,不禁悲从中来,“絮儿,你瞒得兄长好苦。” “有什么事,你不能同兄长商议、交代?为何偏偏要自己担着,要用假死来骗我?” “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连兄长都信不过了吗?兄长可会害你?” 他说的不假。 两世以来,除了渊儿,云清絮一直将云清川当作最亲近的人。 可如今听到他质问的话,不知怎得,云清絮又想起在摄政王府的那个下午,在她准备假死离开的前一日,兄长进王府来探望她时,发生的事。 那时的她,被困许久,心力憔悴,拽着兄长的袖子,想同他多待一会儿。 也许说说话,缓等解了内心的哀楚后,她生出继续待在摄政王府的勇气,只等有朝一日,兄长功成名就之后,将她接出去的那一天。 可她的希望却落空了。 兄长一根一根地掰掉她的手指,用厌恶又不耐烦地语气,冰冷地斥责她。 说她恬不知耻,让人失望至极。 呵。 一声轻笑,吹散从前的一幕幕光景。 云清絮看不到云清川血红的眸光,只是顺着他的话音,面无表情地道。 “你既成婚,我也怀孕,虽然我们都姓云,可从此以后却是两家人了。” “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