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禾耳朵忽然一热。 她掩饰的很好，连赵慧都没看出来，可顾江辞却看出来了。 她愁的不是流蜚语，不是他人的目光，利刃的话语。 而是有些发愁，要如何澄清论。 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本来就难以自证清白，造谣者不需要成本就能将流传出去，受害的却是当事人。 是顾江辞将她带进科学院的，她不想顾江辞因此风评受损。 女子低着头，头顶的发丝蓬松而柔软，在光线下泛着暖呼呼的光晕，翘起的碎发更是恰到好处。 随着风，一下，一下飘荡。 像是在对人招手，邀请旁人来感受这片柔软。 顾江辞就是那个旁人。 他的目光却全在苏清禾身上，手掌不自觉弯起，弓起一个头顶的微圆弧度。 苏清禾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注视，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头顶。 “头上有东西？” 顾江辞手指微动，嗓音略带暗哑。 “没有。” “哦，”苏清禾信了，站起身，“我先去归队了，是你让我进来的，我总得好好干，总不能掇了你的英名。” “等等。” 苏清禾闻回头。 顾江辞一步步走近，站在她面前，抬起手… 苏清禾不知为何，心头竟紧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察觉这种感觉来自何处。 顾江辞的手上便多出一本书，落在她的面前。 苏清禾心头一松，视线紧跟着落在书封上，念出上面的名字。 “physicalreview…物理评论…不就是米国关于物理领域的那个期刊吗？” “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是这一期里面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她伸手去拿期刊，没拿动。 顾江辞握着期刊，凝着她的双眼，告诉她。 “这本是1972年的，b刊。” 听周叔说起那些谣后，他特意让周叔回去拿的， 苏清禾闻一怔。 1972年，苏家出事那年。 那年发生过很多事，父亲被举报，哥嫂离婚，哥哥被学生反水，意外伤了一条腿，伤还没养好便被赶着下乡… 而她也在那年，投出了第一个寄往国外的论文。 physicalreview，物理评论。 就是这个期刊。 苏清禾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顾江辞，向他确认。 “这本里面…有我的论文？” “第82页，impuritybandengineeringusheringinaneweraofhigh-performancesemiconductordevices（杂质能带工程：开启高性能半导体器件新纪元），作者，苏清禾。” 随着顾江辞的声音，苏清禾手指连翻，最后停在第82页上面。 上面真真切切的，出现了她的名字。 虽然比较靠后，但真的有。 要知道，《物理评论》是一个在国际上相当有影响力的期刊，能在上面发表的论文，无一不是经过层层帅选，具有高度学术价值或者创新性的。 当年苏清禾根本没想到会被选上，只能算是一次尝试。 顾江辞语气低沉。 “就在你…失踪后的第三个月，这本期刊被从国外寄来。” 可惜那时候苏清禾早已在下乡途中不知所踪。 不然凭借这本期刊的影响力，或许她不仅不用下乡，反而还能得到不错的待遇。 而不是成为傻子，被宋家耽误五年时间，任人嘲笑。 只能说造化弄人。 苏清禾也想到这点，苦笑一声。 “总归现在是好的。” 她才23岁，后面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对，我们还有很久。” 顾江辞看着她的头顶，手掌不自觉往上移了移。 苏清禾看来一眼。 顾江辞头皮一紧，手掌当即虚握成拳，挡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咳咳，有了这本期刊，那些谣自然不攻自破。” 苏清禾见状关心：“你生病了？” “我没…” 一只小手顺上来，在后背轻轻帮他拍着，顾江辞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卡壳。 下一秒，他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是，是啊，有点感冒，我没事，没大碍。” 苏清禾不赞同：“你都生病了，怎么这么不放在心上？吃药了吗？” 背上小手依旧，柔软又温柔，一下一下的。 热流从背上，一路倒流进脸上。 顾江辞呼吸一滞，嗓音也哑了。 “我，还没。” “你看你…”苏清禾目光落在男人脸上，眉头皱起，“是不是发烧了？” 这下顾江辞脸更红了，小声解释： “我没烧。” “你都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逞强？” 看在顾江辞生病的份上，苏清禾强忍着没翻白眼。 顾江辞百口莫辩，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一句谎话需要无数更大的谎话来遮掩。 他眼睁睁看苏清禾以为他买药为由跑出去，走之前还叮嘱他好好休息。 望着早已消失的背影。 顾江辞迟迟没有收回目光。 一道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呦，顾工，不得了啊，竟然发烧了。” 宋宴贱兮兮地跑过来，围着顾江辞转圈，打量来打量去。 “你发的什么烧…是一见你就发烧吗？” 顾江辞脸上仍有余温，但他唇角凉凉，凤眸更凉。 “我改主意了，数据可以明天早上交。” “这么好？”宋宴难得愧疚，“顾哥，你对我真好，我刚才不该那么…” 顾江辞接着道：“但是，数据必须由你一个人计算全部，其他人我另有安排。” “你这是要杀了我啊！” 宋宴连声哀嚎，觉得就连刚看到的笑话都不好笑了。 他还笑顾江辞呢？ 不，他谁都没资格笑，他现在就去哭会儿！ 顾江辞叫住他：“记得算，我明天看。” 宋宴踉踉跄跄地走了。 …… 另一边。 苏清禾去了附近的国营药店。 还没进门，她就听到里面有争吵声。 “我就是有点想吐，肠胃不好，过来买个治胃病的药，你凭什么说我可能是怀孕，让我去查有没有怀孕，不要乱吃药？” “你是不是故意的，想给我多开药？” 苏清禾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往前多走了几步。 沈白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