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1章“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番外1020) 在送可心回家的这短短一程,江源沉默地受着分分秒秒的焦灼。 她脸色已有潮红转为苍白,头向下垂着,仿佛昏迷过去。 吃那种药吃出人命的,大有人在。 馨月那丫头到底给她吃了多少剂量,江源不知道。 但他知道正确的处理方式。 去医院,不管是洗胃还是用其它药物缓解,医生会知道该怎么做。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右转可以不必等红灯,过一个路口就是医院。 直行则需要等红灯变绿,再走几公里即到她家。 一分钟的红灯,长不长? 也许不算长,但在这一分钟里,江源的思绪穿越了十几年。 他回到了那个午后,在一个盛大婚礼上,他第一次见到她。 粉粉嫩嫩的小脸,银铃般的笑声,她在绿地上奔跑,像他童话书上的精灵仙子。 那时,他还是一个内心满是愤懑,也不懂隐藏暴力因子的坏小孩。 他想和她一起玩。 她却一直围着另一个小男孩。 他踩碎了他们的玩具,踩疼了她的手,仙子的眼泪,令他慌乱无措,又有一种特殊的愉快感觉。 至少她被他弄哭了,她的眼泪是因他而流,他不再是一个空气般的存在...... 江源十岁左右的时候接受过心理干预治疗。 因为他的破坏力已超过一般小孩,父亲说他是撒旦转世,他那时不懂谁是撒旦,只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不止破坏东西,也伤害别人。 每次犯错,父亲都狠狠打他。 母亲总是抱着他流泪,替他挨打,替他向父亲吼回去:“他还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父亲冲着母亲大吼:“还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今天扬要杀了别人!” 母亲只是哭,一直哭。 他想推开母亲。 母亲怕他去招惹父亲挨更多皮肉之苦,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他用力咬了母亲的耳朵,母亲的耳朵鲜血直流...... 那是一个红色的夏天,他总是看到鲜血,总是燃烧着红色的火焰。 但他的内心又极其冰冷,冷到麻木,冷到即使别人给他温暖,他也会疯狂推开,因为害怕那只是一次虚假的试探,一次对他的嘲笑。 内心被强烈的不安全感占据,他不想成为父亲那样暴躁的人,却会做出比父亲更过分的行为,说出比父亲更过分的话。 他不想看到母亲流泪,母亲的眼泪让他羞耻,愧疚,每天醒来的那一刻,是他最窒息的瞬间。 一天又开始了,今天又该如何面对嘲笑和冷眼,疏离和谩骂。 他真想做个乖小孩......但也许他真的是恶魔吧! 时可心成了他的同桌。 他不伤害她,但也不会主动讨好她。 他带着一身刺坐在她身边。 她却平静的像披着圣光的小精灵。 “你不怕我吗?” 时可心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他:“你又没对我做什么,我为什么要怕你。” “为什么要跟我做同桌?” 她招招手,让他凑近一点点。 他僵持了好一会儿,以为她会不想再理他,但她主动凑过来,轻声在他耳边说:“因为我那个同桌是个鼻涕虫,他把鼻涕涂在抽屉里。” 他愣了下,噗嗤一笑。 可心也掩唇笑,“哎你不要跟别人说,他有鼻炎,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喜欢他的鼻涕。” 天使是什么样子? 阳光可以触摸吗? 温暖的泉水多久可以融化寒冰? 江源的内心有暖流经过。 “但为什么是我。” “因为没有空位了嘛!” 她无奈笑着,那么率真,那么可爱。 上午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照出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又折射到了他的身上。 江源第一次触摸到了阳光。 在江源接受的心理干预治疗中,治疗师说,他因从小缺少父母陪伴,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全感,使他转而通过暴力行为来博得关注。 母亲愧疚,流泪。 治疗师说,你不要哭了,多对他微笑吧。 父亲叹气,自责。 治疗师说,大脑中的镜像神经元会观察他人动作时激活,简单讲就是,父母是孩子的镜子,如果你在处理困难时表现出的焦虑烦躁,他将来遇到问题,也会像你一样焦虑烦躁。 从那之后,父母对他包容了许多。 他的状态有所好转。 但真相其实是,那两年暴躁的父亲经常出差,母亲则和他一起接受心理治疗,给了他很多正面的鼓励和支持,不再用眼泪折磨他。 而他身边还有一位天使一样的姑娘,她总是乐乐呵呵的,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很爱她。 江源有一次不小心说出来,真想跟你回家,可心真就邀请他去了她家,那是一个无比愉快的下午,他们一起玩了积木,荡了秋千,还拼装了一个超大型轨道火车。 通车的那一刻,她趴在地上,眼睛亮亮地看着小火车从自己面前的“大桥”上经过,然后她会恶作剧似的,推一下小火车。 小火车脱轨后,被他拿回来放在轨道上,可心冲他吐一下舌头:“我在模仿史前巨兽破坏人类文明!” 他愣了好一会儿,其实他也想那么做来着,但他很怕被人说自己的破坏行为,怕人说他有病,是恶魔。 但在那一刻,他才意识到,那是一种很正常的行为。 那天,他没有破坏任何轨道,也没有把小火车推出过轨道,时可心倒是搞了不少破坏,哈哈大笑,然后说他就像维护铁路的工人。 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可心,但他也知道,心中的魔鬼,从来没有消失过。 尤其是进入青春期后,过剩的荷尔蒙,让他不止一次想做个恶魔,但理智总是及时把他拉回来,告诉他,不能伤害她,即使他拥有了伤害她的能力。 这一次,他却不确定了。 红灯转绿了,他垂下眼眸,把手从转向灯操控杆上拿开,朝着可心家驶去。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停下车的时候,可心睁了睁眼睛,江源帮她解开安全带:“到家了,我送你上去。”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当他抱住她的时候,她的头埋在他胸口,他清楚地听到,她口中喃喃唤着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顾澈我难受......” 江源目光深深看她,低声回应一句:“不怕,我在。” 于是她安心窝在他怀里。 进电梯,上楼,他知道她房间的密码。 进门,却不敢开灯,怕被她看清面目,向他投来惊吓和厌恶。 黑暗中,她搂住他的脖子,热热的眼泪,滴在他肩膀上。 她说:“我恨你。” 江源知道她不是对他说的,但是能得到如此强烈的感情,他有了片刻虚假的快乐。 他微笑,说:“没关系,我爱你。” 他拥抱着可心走进屋内,与她一起倒在床上。 十几年漫长煎熬的等待,就要迎来转折。 然而房间却陷入平静。 江源伏在可心身上,低着头,脸几乎埋在她肩膀上,很久没有动作,直到他长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 终于还是下不去手,因为不忍心伤害她。 如果今晚玷污了她,他会彻底失去可心,他自己的内心,也将失去最后一片净土。 他慢慢起身,将可心滑落到肩膀下的领口拉回来。 “对不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冲进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可心身上扯开,还未看清来者,一记拳头,击中江源的左脸。 右脸也未能幸免于难,很快遭受重击。 他倒在地上,看清了来者,是顾澈。 顾澈红着眼睛,怒视他,“亏她还那么信任你。” 他躺在地板上,审视着顾澈:“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顾澈沉了沉脸色,迅速脱下外套,裹住可心,然后抱起她大步朝外面走去。 走进电梯,可心不停往他怀里蹭,热热的呼吸惹得顾澈浑身求起火:“你再不老实,信不信我把你就地正法。” 她笑了,笑得很坏:“我又不怕你。” “......时可心,你是觉得我不会趁人之危吗?” 她眼神迷离,看着他:“你也不是没做过。” 顾澈被她气笑,“都不知道你是真清醒还是假清醒。” “就在我家不行吗?”她喃喃说着,眼睛已经闭上。 电梯到了一楼,顾澈走出去:“别想了,要你也不会在今晚。” 她似乎委屈,却也没再说什么。 顾澈再低头看她,发现人已经睡过去了:“真该都给你录下来。” ...... 十来分钟之后,顾澈已经把时可心抱到了医院的轮床上,接受检查。 血液检查结果很快就出了,医生说了一些药物成分的名字,不止一种成分,具体名次顾澈没记住,但知道药物作用,有镇定剂,也有催发情欲,导致出现幻觉的成分,醒来后或许有记忆,或许会完全不记得这期间的事情。 医生还说,最近夜间急诊不止一例这样的案子了,他们有义务进行报警。 顾澈告诉医生,在等血液结果的时候,已经报警了,警察稍后就到。 医生是个国字脸的中年大叔,很赞赏他的行为,说有的家属遇到这种事,会担心女孩子名誉受损,拒绝报警,顾澈的做法是对的。 顾澈接受赞赏,但他更关心可心会不会受到什么损伤。 医生说,送来比较及时,不会有太大风险。不过,她暂时醒不过来,明天醒来后出现头疼及暂时失忆的情况,但稍后会自行恢复。 顾澈安心不少。 后来警察到了医院,顾澈希望警方彻查到底。 不止要查蓄意谋害之人,这关于违法药物的产业链,他希望都能查到。 警方进行了取证,且效率极高。 第二天下午,时可心醒来的时候,江家兄妹俩已经进了派出所。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病房里,她完全忘了前一晚发生了什么。 病房里只有弟弟一人,她便问时云野,自己为什么在这。 时云野跟她简单交代了情况,说江源为了占她便宜,指使妹妹向她酒中下药,还好顾澈及时赶到,阻止了江源,并把她送到了医院救治。 时可心感觉很荒谬,就问时云野,确定没搞错人物吧。 她心想,就算是下药,感觉也是顾澈那家伙会干出来的事,江源?怎么可能呢! 时云野很确定地告诉她,没有搞错,警方已经完成取证调查,江源和江馨月也都已经招认了。 目前警方正在调查违法药品的来源,应该会端掉一个大窝点。 时云野末了还说了句,你得好好谢谢我澈哥,要不是他,你不止失身,搞不好命都要丢。 时可心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他人呢?” “上班去了,晚上应该会来看你。” “跟爸妈说了没?” “没,要说吗?” 时云野一边问,拿出手机,要在家庭群组里发消息。 时可心赶紧拦住他:“先别说,反正我没事,顾澈也处理得很好,就不让爸妈担心。” 时云野把手机收起来:“你是怕老爸找江源算账吗?” “反正你别说。” “他都这样对你了,还护着他吗?” 时可心眼睛一闭:“头疼,我再睡会儿。” 刚回国一天就中了招,要是给爸妈知道了,更不会放她走了。 当然也是怕父亲反应过度。 时云野看自己姐姐这个反应,只好闭嘴。 过了一会儿,他手机连着响了几声,似乎是有人找他。 时云野跟时可心打了个招呼,离开了病房,说一会儿顾澈会来看她。 时云野走后,可心睁开眼睛。 她刚才仔细回想了前一晚的事情。 她记得自己跟江源以及江馨月去了酒吧,她还想起来,是江源带她离开的,印象中,他说过一句,有人给你下药了你知不知道。 再之后的事情,时可心就不记得了。 总之她可以确定,这件事主谋绝对不是江源。 时可心又昏睡过去,等再醒来,脑袋轻松了不少。 顾澈已经过来,正坐在病房的单人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似乎正在处理公事。 “渴。”她嘶哑着嗓音说了一句。 他抬起深邃双眸,看向时可心,与此同时,起身过来,给她打开保温杯,让她就着吸管喝下去。 时可心喝完水,吐出吸管,摆了下手,顾澈就把保温杯放在了一边柜子上。 “江源替他妹妹顶罪了是不是?”时可心问道。 她已想清楚,下药的人不会是江源,但既然他招认了,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替妹妹顶罪。 顾澈呵呵一笑:“是,但他想趁你没有意识,和你发生关系是真的。” 时可心此刻心里也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太愚蠢,又因江源对她做的事而心堵。 她没好气地说道。“我不记得了,你看见了吗?” 顾澈将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是我把他从你身上薅起来的。你说呢?”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