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县城到处都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 沈秀秀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陈锋开着车。 说起来，她已经好像好久没认真看到这个县城了。 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是甜的。 沈秀秀笑道：“真好啊。” 苏半夏道：“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好起来我们天天出来。” 沈秀秀又笑了笑。 好像，身边的人都在撒谎啊。 不过，她高兴。 来到饭馆，公公婆婆，还有她的儿子，林萧两口子，梁斌和朱勇他们都到了。 包厢里摆满了鲜花，看着就像是闯进漫画世界一样。 沈秀秀满眼都是惊喜，她看着忍不住落泪。 江小宝直接扑进她的怀里。 “妈妈你回来了，妈妈你真漂亮。” 沈秀秀微微弯腰，在江小宝额头亲了一下。 陈锋怕她倒了，一直在旁边扶着她。 大家凑在一起吃饭，明明是件高兴事儿，可是大家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苏半夏已经尽量在调节气氛了。 苏半夏道：“真好啊，咱们这么多人凑在一起过年。 我还买了一个蛋糕，等会儿服务员就端上来了。” 沈秀秀笑道：“谢谢姐。” 苏半夏道：“赶紧都坐下吧，这些菜口味都清淡，都是你能吃的。 啊对，还有这些鲜花，是林萧和你姐夫给你准备的，你喜欢吗？” 沈秀秀红着眼眶点头：“嗯，喜欢。很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 苏半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都很没底气似的。 她今天看着精神真的好看，吃饭的时候胃口也好。 张云看着心里难受，当年自己的父母去世的时候就是这样。 张云看着这丫头，心里更多的是不舍。 叫她怎么舍得呢？ 陈德生也是，这孩子这么好，就像他们的亲生女儿一样。 很多个深夜，他都忍不住想，甚至是祈求，生病的那个人是自己该多好。 大伙儿面上看着在笑，其实心里都在滴血。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受。 饭桌上，大家都不怎么动筷子，倒是苏半夏道：“这么好的菜，你们都吃啊。” 她也吃不下，但是她不想让沈秀秀觉得，大家是在给她送死。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喘不过气。 沈秀秀今晚上也吃了很多，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不知不觉，窗外就黑了下来，大街上到处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听着喜庆极了。 马上就1991年了啊，多好的日子啊。 沈秀秀有些困，眼皮都在打战了。 苏半夏看在眼里，沈秀秀有气无力道：“谢谢大家这段日子以来对我的宽慰和照顾。 如果真的还有下辈子，我还想认识你们每一个人。” 大伙儿脸上的笑容都很牵强，他们也在掩饰自己悲伤的心情。 陈锋道：“走，咱们去看烟花。” 他已经叫人准备好了。 今晚上县城的北山，陈锋买了很多烟花。 他跟他们说好的，八点一到就开始点。 这会儿走到公园湖边，应该就能看到。 一大帮人去了河边，下车的时候，陈锋推着沈秀秀，从车上还拿了一个毯子盖在她身上。 八点一到，黑漆漆的南山顶上，绚丽的烟花炸开，五颜六色照亮了整个天空。 沈秀秀一双逐渐暗淡的瞳孔中，是五光十色。 她小声嘀咕道：“真好看啊。” 陈锋蹲在一旁，伸手紧紧牵着她的手。 沈秀秀缓缓靠在她肩膀上。 陈锋小声问道：“媳妇，喜欢吗？” 沈秀秀声音很轻，在炸裂的烟花声下，陈锋还是能听见她的声音。 清脆的，悦耳的… “喜欢的。” “喜欢的话，我下次还给你放好不好？” 沈秀秀唇角扯了下，有气无力道：“好。” 烟花很好看，可陈锋的目光，一直在沈秀秀脸上。 沈秀秀艰难地喘着气，说道：“锋哥，这些年谢谢你包容我。” “傻，不要说这些了，咱们还得吵一辈子呢。” 沈秀秀缓缓笑了笑，说道：“锋哥，你说人真的有下辈子吗？” “大概是有的吧。” “那我们、下辈子还做夫妻好不好？” 陈锋哽咽：“好。” 沈秀秀道：“锋哥，我爱你…” 后面两个字说得很小声，一簇烟花又在天空中炸开，陈锋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他看到她的眼睛缓缓紧闭，脑袋无力地垂在他肩头，双手也缓缓垂下。 四溢绚烂的烟花下，沈秀秀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陈锋没有动，就这么任凭她靠着，两人看完了烟花。 等烟花结束，陈锋缓缓将沈秀秀抱起来，小声道：“媳妇，我们回家吧。” 大伙儿看在眼泪，是无声的悲伤。 果然，烟花很美，却如泡沫一般瞬间即逝。 这个除夕夜，对他们来说，是开心和悲伤并存的。 开心地是，他们满足了沈秀秀死前唯一的愿望，大家一起吃饭。 悲伤的是，她永远地离开了大家。 沈秀秀的葬礼是在大年初四。 葬礼结束，陈锋感觉心空了。 他最爱的女人，永远地离开了他。 苏半夏也瘦了很多，沈秀秀走了之后，她一直都没哭。 她像平常一样，看起来安安静静正常得很，只有江国安知道，这人是有多么地不正常。 她应该哭的，可是她没哭。 她越是淡定，江国安就越是担心。 沈秀秀一走，她连着好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陈锋看着老了好几岁，沧桑得没办法。 江小宝一直由槐花带着，看到妈妈没了，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陈锋对江国安道：“哥，谢谢你们能来陪我们过来。” 江国安道：“别这么说，我们再陪你几天吧。 你嫂子好几天没休息好了，我先带她回去招待所休息一下。 我晚上来找你。” “好。” 江国安将苏半夏带回来招待所，苏半夏将自己摔倒在床上，用被子紧紧包裹住自己。 江国安看她这样，深吸一口气，心疼得喘不过气。 要怎么安慰她呢？ 江国安坐在一旁道：“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了，这样很容易会得病。” 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和沈秀秀的事情加在一起，她都能感觉到媳妇的压抑。 她要是能哭出来，其实还好一点。 很快，被子里的人一抖一抖地，房间里是她沉闷的抽泣声。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