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煦官职不低,但在县衙之中,也要等着县丞说话。 大梁官吏各司其职,谁也不能插手旁人的公务,这也是郑煦没有与许怀义抢夺供书的原因。 他得自持身份,否则就要贻笑大方。 再说,他还要用这个做借口,好好在夏尚书面前告许怀义一状,但是让郑煦没想到的是,开封县县丞眼睛中闪过一抹慌乱,看向他时,眉头跟着皱紧,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郑煦浑身一凛,脊背下意识地挺直。 开封县县丞看向许怀义:“许大人这是准备……” “将郭雄、郭川带去祥符县,”许怀义淡淡地道,“本案与祥符县博彩案并案审理。” 郑煦听出玄机:“什么博彩案?” 见许怀义没有解释的意思,开封县县丞只得接口说话,他还指望着郑煦将消息带给夏尚书,此事夏尚书不出面,恐怕不容易善了。 县丞道:“有人前往祥符县报官,说祥符县内有人聚众博彩。县丞带着人前去查看,结果……发现确实有人私设角抵台,庄子上有几十个宾客博彩输赢,涉及银钱至少几百两之巨,那庄子中的人,持械抵抗衙差,还闹出了人命……” 说到这里县丞也暗自咬牙,在汴京城,那些人居然敢这样做,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脑子?要不是闹大了,祥符县也就不会禀告刑部,请来许怀义这么个瘟神。 许怀义接口道:“那庄子上还涉及掠卖妇人,我们在其中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冯二娘。” 听到“冯二娘”,一直盯着自己大哥的郭川怔怔地转头看向许怀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位许大人找到了二娘。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他半晌才回过神,然后意识到许大人为何在这时候提及冯二娘。 “大人,”郭川开口道,“就是那些人……那些人用冯二娘要挟我们兄弟,是他们……就是他们……陷害我与大哥私运香料,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许怀义没有回应郭川,而是用澄明的目光盯着开封县县丞和郑煦等人,有了郭川这番话,他不用再解释为何要两案合一。 郭雄这时候也缓缓醒过来,他先听到自己弟弟激动地喊叫声,然后发现大牢里多了好几个人,最终他的视线聚在许怀义身上。 他想要说话,喉咙却是一痒,忍不住一阵咳嗽,然后吐出一口鲜血。 “大哥,大哥……” 郭川急切中大声吼叫。 许怀义看向县丞:“犯人被带入大牢几个时辰,就被打到晕厥,本官也会弹劾开封县官员。” 话音落下,许怀义吩咐身后的人:“将人抬出县衙,请郎中好生医治。” 身后的刑部衙差应声,前去将郭雄、郭川兄弟放下来,又去大牢里带走那些船工。 开封县县丞不敢多语,因为博彩的案子闹得太大,他一个小小的县丞委实兜不住,既然如此,何必凑上前找死? 郑煦却不甘心:“案子到了刑部,如何让你前来?你可问过尚书大人?” “本官办案自然经过侍郎大人应允,”许怀义向郑煦道,“更何况此案只能我来督办。” 许怀义说到这里顿了顿:“毕竟此二人曾将诉状递到本官手中,没有谁比本官更清楚此事来龙去脉。” 一件事还没解释清楚,就又提起另一桩。 什么时候郭家兄弟向刑部递过诉状?郑煦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居然对这么多内情都一无所知。 夏尚书知不知晓这些? 郑煦怨怼起了夏子乔,要不是贺家拿着夏子乔的名帖来寻他,他怎么会趟这趟浑水? “郑大人,”许怀义道,“与我一同去祥符县,有许多内情,还要向郑大人核实。” 郑煦忽然想到贺家送给他的那些银钱,现在还留在自家内宅中,若是贺家人供述出来,他恐怕难逃罪责。 “本官要先回趟家中,”郑煦道,“稍后再去衙署不迟。” 许怀义看着郑煦,将郑煦盯得额头上起了冷汗。 “大人最好不要回去,”许怀义似是没有半点情绪,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容,“若是大人不听,我就不是弹劾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抓捕了。” “你……”郑煦涨红了脸,“你敢……” 许怀义伸了伸手,长袖舒展:“你可以试一试。” 郑煦胸口就是一闷,他第一次被这样要挟,而且居然不敢反抗。 “带走。”许怀义又是一声吩咐。 郭雄和郭川听着这威严、冷淡的声音,却觉得心中异常踏实。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郭雄都要笑出声来。 他回想起当日大娘子让他来寻许大人的情形,他当时还有几分迟疑,生怕再度上当,还好……他没有选错。 从大牢里出去之后,他一定一心一意为大娘子做事,回报大娘子的恩情。 …… 谢玉琰的马车依旧向前走着。 蒋婆一路上说得口干舌燥,她想要讨杯茶喝,显然面前这位大娘子没有这个意思,她也不敢去求。 蒋婆见过那么多女眷,没有谁比这大娘子更可怕。 大多时候,大娘子的目光都没在她身上,蒋婆也无从猜测,大娘子对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感不感兴趣? 正因为前途未卜,蒋婆一颗心始终提在嗓子口。 “去年冬日里,有女子被带去西北?” 蒋婆点头:“我记得贺家管事说过,去年冬日西北要人,他们特意选了些年轻貌美的女子送去。” 谢玉琰想到了焦大。她是什么时候被焦大带去大名府的?是否与贺家有关? “你记得这么清楚,”谢玉琰道,“是否那些女子都是你卖给贺家的?” “冤枉啊,”蒋婆忙道,“大娘子,我是贩卖女子不错,但那都是正经来路的,决计不敢做那些黑心买卖。” “我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那些女子曾要反抗,差点就逃出了贺家。那次死了不少人,贺家凑不够人数,不惜多加了银钱,让我去寻女子前来。” “我刚好赶上重病,没能做上那笔买卖,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疼得很。” 谢玉琰看向蒋婆:“都是些女眷,能闹出多大动静?” 蒋婆露出神秘的神情,压低声音:“那些女子有外应,听说是什么圣教的人,所以闹得贺家措手不及。”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