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入院中的人将作坊的大门打开,冯川登时带着众人冲进去。 “人都在哪里?”冯川问过去。 兵卒指了指后院:“他们全都退到后面去了。” 冯川吩咐道:“进去将人杀干净。” 兵卒纷纷抽出腰间长刀后退,让几个弓箭手上前。 却在这时,又有声音从后院传来。 “你们竟真敢闯进来,难不成是想要谋反?” 声音明明是个男子,却稍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冯川只当里面那人是被吓破了胆,并不欲理会。 那人不等冯川回话接着道:“尔等想要活命,就立即退出去,还能减罪一等,否则我定然如实禀告朝廷。” 还禀告朝廷? 冯川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立即收敛笑容,“啐”了一口:“你算是什么东西。” “我有朝廷文书,”那人又再开口,“尔等仔细看……” 一个人影果然从角落里走出来,手里似是拿着什么东西。 冯川早就失去了耐心,从身边人手中接过长弓,然后搭箭射出,那人躲闪不及被射了个正着,登时惨叫倒地,幸好后面有人,伸手将他拖了回去。 冯川手臂一挥,身后的谭骧带着兵卒立即冲了进去。 兵器交击之声即刻响起。 冯川没有急着上前,对他来说收拾一个军器作坊,根本不必他亲自动手,一会儿人杀的差不多了,他再去查看即可。 至于那些军器,能用的自然带走,不能用的与这些尸身一同销毁,反正这些都会算在贺家头上。 到时候里面到底亏空了多少谁又能知道? 不过…… 打斗的时间好似有些长了。 军器作坊里应该没有多少人才对。 冯川皱起眉头,正要上前,却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声:“谁?” 然后是大门关闭的动静。 “有人将门关上了。” “黑暗中有人。” “去看看。” 冯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正思量着,内院里的打斗也渐渐停下来,不过却没有人出来报信。 冯川知晓有人暗中捣鬼,却也不惧怕,握紧刀柄带着其余人向内院走去,他倒要看看,那些人到底在弄些什么? 一股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地上躺着两具尸身,都是穿着兵卒的衣裳。 冯川眉头皱得更紧,这是他带来的人。 这里的工匠居然能敌过他的兵卒? 冯川一路向前走,剩余的兵卒围拢在他身边,一根根火把驱散着黑暗,燃烧起来的烟气与血气纠缠,让这里看起来如同鬼域。 跨过一具具尸身,终于走到了内院深处。 也将前面的路照亮。 冯川的目光登时一定,因为他瞧见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军器库门口,身穿绯色官袍,头戴长翅幞头官帽,面容沉静而肃然,虽然尚未说一句话,身上那威慑就已经压了过来。 冯川整颗心登时一缩。 脑海中有一个念头闪过。 这张脸他是见过的,那时候他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得以在行宫面见天家,这个人就站在天家的身边。 他会记得,因为这个人年纪轻轻,学识非凡,又得天家信任,天底下的读书人都对他格外推崇。 这个人…… 他是…… 王晏。 冯川刚想到这里,王晏抬起眼睛看过来,四目相接,冯川只觉得对面的目光格外幽深,让人探不到底。 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有着文官的深不可测,也有武将的杀气和肃然。 冯川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王晏身边站着一个人,他体格瘦小,捂着中箭的手臂,指着冯川咬牙道:“你刺杀天使,罪该万死。” 这是那个一直喊话的人。 冯川终于明白为何那声音中少了些许中气,因为这是个阉宦。 天使。 这是真的朝廷派来的天使。 走了一个贺檀,他们却不知大名府还有王晏。 天家之命不能违逆,王家也不是他能抗衡的,但走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无路可退,唯有…… 冯川下定了狠心,握着长刀的手更紧了些,他心中发狠,就要上前,忽然感觉到脊背一凉,紧接着感觉到胸口滚烫,一种巨大的恐惧将他笼罩,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僵在那里。 冯川低下头看去,明晃晃的刀尖从他胸口穿出,刀尖上挂着他一抹血迹。 片刻之后,一滴鲜血落在他的鞋面上,然后那柄刀抽了回去。 鲜血登时顺着伤口喷出,冯川想要说话,一张嘴呕出大口大口的血液,他努力转过头,看到的是谭骧那张慌乱的面孔。 谭骧一脚将冯川踹倒在地,眼看着冯川抽搐几下死去。他怔愣地看着周围,这会儿功夫剩下的那些兵卒都被王晏的人擒住。 谭骧双膝一软,跪下向王晏行礼:“王天使,都是这厮逼我们来的,这厮让我们杀了军器作坊的人,嫁祸给贺巡检,我们若是不来,定会遭他毒手。方才我看这厮又要害天使,情急之下将他杀死。” “还请天使看在我们是被逼迫的份儿上,对我们从轻发落。” 谭骧方才已经看得很清楚,这里的人手应该都是王晏带来的亲信,他们早就掌控住一切,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也许大名府尚在刘家手中,但他注定逃不出这院子,所以……想要活下来,只能求王晏。 王晏没说话,桑典上前将谭骧绑缚住,然后拿布帛堵了他的嘴丢在一旁。 军器作坊的工匠和管事缩在角落里,人人脸上都满是惊恐的神情。 王晏淡淡地道:“本官奉天家之命前来大名府,不想却在军器作坊被刺杀,看来是有人不想我活着从这里离开。” 说完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内侍:“中官觉得我这话对否?” “对,”黄内侍手臂上的伤口犹自向外淌着鲜血,他咬牙顶住疼痛,“正是这个理儿,将来到了天家面前,我也会为天使作证,他们刺杀天使在前,我屡次阻拦,差点也丢了性命。” 黄内侍被冷汗浸透了衣服,其实并非是他想要拦着,而是王晏逼着他上前。 自然不是语上要挟,而是提点他,这是个博得前程的好机会。如果他肯拼命定会有个好结果。 所以他走了出去。 还好没死。 既然搏了这一把,就要陪着王晏到最后,捡这个天大的功劳。 王晏道:“既然如此,本官不去府衙,就在这里审结此案,然后由内官回京亲自呈给天家。”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