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禧棠怔在祠堂中央。
晏以昭与雍宁侯已撕破脸,也就是说,他本可以不听侯爷之令,不必来祠堂受罚,却还是来了这么一遭。
他为何仍要来?
祠堂中的光线昏暗,分不出昼夜。
沉重的木门外,夕阳正好。
晚霞在天际铺陈开来,绚烂如锦,昭示着明日会是一个好天气。
地上,晏以昭的影子被拉长,那影子抬起手,冲她招了招——与她在正厅对他做过的动作如出一辙。
他质若晚风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
“长夜漫漫,出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这一次,宋禧棠看清了。
他薄冷的唇边,那笑意真切的漾开,不再飘渺难辨。
宋禧棠向前走了几步,跨过门槛之际,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向那两个他们曾跪坐过的蒲团上。
她的手帕,连同那颗梅子都不见了。
*
棠溪阁。
外间圆桌摆开一溜膳食,皆是宋禧棠惯常偏好的口味,馋得她腹中咕咕作响。
谁能想到两刻钟前,她还在冷飕飕的祠堂挨饿受冻。
宋禧棠的眼珠骨碌碌的转。
从祠堂回来这么久,也不见雍宁侯或长公主派人前来。
晏以昭的手腕与实力如何,她今日彻底感受到了。
他说不想再陪雍宁侯玩那套戏码,是不是因为找到了更好玩的,譬如说——她?
宋禧棠心中打鼓,肚子鸣叫,五脏六腑好不热闹。
晏以昭端坐未动,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静静锁在她身上。
“不是饿了?”
宋禧棠点头。
她赶紧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晶亮诱人的糖醋肉。
她敢说,普天之下,能在这近乎逼视的目光下从容进食之人,一只手数得过来,不超五个。
就在肉快落回她碗中时,她的手腕发抖,金黄泛橙的肉段就这么以毫厘之差,落在雪白桌布上,飞溅起几滴酱汁。
显然,她不是那五分之一。
她害怕。
尤其在清楚认知晏以昭敢杀活人,更不忌死人后,她再不敢有一丝恍惚,将他误认作从前的温润郎君。
宋禧棠眼疾手快地将掉落的那块肉夹起,放进口中。
“不脏的,还能吃。”
晏以昭无声地收回手,指尖在光滑箸身上一按即离。
宋禧棠没看见他的动作,埋首专心扒饭,尽量避免与他有视线接触。
席间只余碗箸轻碰,还有她的咀嚼吞咽声。
见宋禧棠只吃手边的糖醋肉,晏以昭微微皱眉。
椿萱有眼色地将一道色泽青翠的炒笋放到她近前。
宋禧棠微微一怔,随即顺从地夹了一大筷脆嫩笋片送入口中,照样嚼得喷香。
给什么,便吃什么。
待到碗中粒米不剩,宋禧棠悄然抬首,发觉晏以昭已不见踪影。
她暗暗长舒一口气,接过椿萱奉上的温水和青盐漱了口,就让婢女先下去。
她赶紧拆下束腰,又将领口扯松。
再吃下去,她怕是要撑破肚皮。
外边天色已转为浓重的青墨,隔着窗棂纸,可见廊下侍卫们的身影。
晏以昭还专门派人护卫她?
宋禧棠心中稍安。
她转身去净房沐浴,直到把自己蒸得骨酥身软,迷迷糊糊,她胡乱套上寝衣,困倦地摸向铺着锦衾软褥的拔步床。
爬到一半,发现这床坎坷不平。
手心所按之处,并非锦缎的柔滑,而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