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t“天塌了!大宋的天…塌了啊!!”
gt“呜呜呜…完了…全完了…”
gt惊恐!绝望!难以置信!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营地!士兵们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地,抱头痛哭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呆若木鸡者有之。哭声、喊声、哀嚎声震天动地,比金兵的号角更令人心胆俱裂!
gt王德一屁股瘫坐在地,脸色死灰,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神彻底空了。
gt曹老六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仰着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滚落。
gt韩世忠魁梧的身躯晃了晃,虬髯剧烈地颤抖着,那双能开碑裂石的巨手死死握紧了铁锏的锏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死死咬着牙关,豹眼中血丝密布,仿佛要滴出血来!巨大的悲愤和一种天崩地裂的无力感,几乎要将这铁打的汉子生生压垮!
gt二圣北狩。
gt靖康耻。
gt这历史上最沉重、最屈辱的一页,终究还是翻开了,带着淋漓的鲜血和彻骨的寒意,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头上!
gt我站在原地。
gt冰冷的寒风卷起地上枯黄的败草,抽打在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gt脑海中一片空白。
gt不是赵明生的震惊,也不是赵构残留的悲痛。而是一种…荒谬。
gt一种亲眼看着历史的车轮,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碾过所有挣扎,最终精准地、残酷地,压在那个早已注定的节点上的荒谬感。
gt原来,无论我是否穿越,无论我是否踏碎了那面龙旗,无论我是否喊出了“杀光金狗”的誓言…该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gt徽宗赵佶,钦宗赵桓,连同皇后、太子、公主、妃嫔、宗室、大臣…三千余人,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金人用绳索串着,像押送牲畜一样,驱赶着走向北方苦寒的绝地。
gt大宋的皇帝,成了金人的阶下囚。
gt华夏的衣冠,被蛮族的铁蹄践踏在泥泞里。
gt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胸腔中那一直燃烧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被这冰冷的现实狠狠浇了一盆冰水,发出“嗤嗤”的声响,挣扎着,摇曳着,几乎要熄灭。
gt我缓缓地,缓缓地,坐倒在冰冷的土地上。
gt不顾锦袍沾满泥污。
gt抬起头。
gt初冬阴沉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没有阳光,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枯树的枝桠如同绝望的手臂,刺向那片毫无生气的苍穹。
gt冰冷,麻木。
gt灵魂仿佛脱离了躯壳,悬浮在这片绝望的营地上空,俯视着这数万失魂落魄、恸哭哀嚎的败兵,俯视着远处那座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应天城。
gt路,在哪里?
gt带着这三万残兵败将,在这天倾地陷、神州陆沉的时刻,路,究竟在哪里?
gt向金狗摇尾乞怜?像历史上那个赵构一样,用父兄的屈辱和万千将士的鲜血,去换取一个“臣构”的苟且偷安?
gt不。
gt绝不。
gt那团被冰水浇得几近熄灭的火焰,在灵魂深处猛地一跳,挣扎着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却更加执拗的火苗。
gt冰冷的杀意,如同沉睡的毒蛇,再次缓缓抬起了头。
gt既然历史无法改变屈辱的起点…
gt那么,就由我来书写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gt一个用鲜血和钢铁铸就的结局!
gt就在这冰冷的杀意重新凝聚的瞬间——
gt一件东西,带着一种沉重而陌生的触感,猝不及防地、披在了我的肩上。
gt柔软的丝织品触感。
gt却重逾千钧!
gt明黄色的!
gt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在周围一片灰暗破败的军服和废墟背景中,这抹突兀出现的明黄色,刺眼得如同燃烧的火焰!
gt龙袍!
gt一件崭新的、绣着五爪行龙的明黄龙袍!
gt我猛地转头!
gt只见汪伯彦——那个在历史上以主和、谄媚闻名的家伙,此刻正躬着身,脸上堆满了激动、狂热和一种近乎谄媚的庄重,双手还保持着为我披上龙袍的姿势。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穿着文官袍服、此刻神情激动、眼神闪烁的家伙。
gt“国不可一日无君!神器岂容久悬!”汪伯彦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戏剧般的悲怆和激昂,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哭泣和喧嚣,清晰地传遍全场,“值此天倾地陷,社稷危亡之际!康王殿下!您乃道君皇帝第九子,天潢贵胄!更兼身负天命,于汴梁血火中力挽狂澜,率我等突出重围!此乃天意!民心所向!军心所系!”
gt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在嘶喊:
gt“臣等!恳请殿下!顺天应人!即皇帝位!承继大统!重光社稷!中兴大宋!!!”
gt“臣等恳请殿下即皇帝位!中兴大宋!!!”
gt他身后的几个文官也跟着齐刷刷跪倒,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煽动性!
gt这一下,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又泼进了一瓢冷水!
gt整个营地,数万双眼睛,瞬间聚焦过来!
gt聚焦在我身上!
gt聚焦在我肩上那件刺眼的明黄龙袍上!
gt震惊!错愕!茫然!随即…一股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希望,竟然在一些士兵麻木绝望的眼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劝进”点燃了!
gt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官家和太上皇都被抓走了,大宋需要一个新的皇帝!康王殿下是唯一逃出来的亲王!他带着我们冲出了汴梁地狱!他…
gt“中兴大宋!”
gt“请殿下登基!”
gt零星的、试探性的呼喊,开始在人群中响起,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迅速激起涟漪!越来越多疲惫麻木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主心骨”所吸引,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光,跟着呼喊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汇聚成一股浪潮!
gt“请殿下登基!”
gt“中兴大宋!”
gt……
gt韩世忠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虬髯微微颤抖,豹眼中神色复杂到了极点。他看着那件刺眼的龙袍,又看看跪在地上、一脸“忠义”的汪伯彦等人,再看看周围渐渐被煽动起来的士兵,最后,目光落在了我的背影上,带着深深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铁锏柄上。
gt王德已经完全傻了,呆呆地看着我肩上的龙袍,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汪伯彦,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gt曹老六则是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似乎还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天大喜事”意味着什么。
gt民意?军心?天命所归?
gt汪伯彦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隐秘而得意的弧度。成了!只要康王顺势应下…从龙之功!泼天的富贵!
gt就在这“劝进”的声浪如同潮水般涌起,几乎要将我淹没的瞬间——
gt我动了。
gt不是激动地站起。
gt不是威严地接受。
gt而是猛地抬手!
gt动作粗暴!决绝!
gt“刺啦——!”
gt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呼喊!
gt那件崭新的、象征着无上皇权的明黄龙袍,被我从肩上狠狠扯下!
gt用力之大,撕裂了锦缎!
gt然后,在汪伯彦骤然凝固的、如同见了鬼般的惊骇目光中,在韩世忠猛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在数万士兵瞬间陷入死寂的茫然注视下——
gt我抓着那件撕裂的龙袍,如同抓着一条令人作呕的毒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在脚下冰冷的、沾满泥污的土地上!
gt“中兴大宋?”
gt我的声音响起,冰冷、嘶哑,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近乎癫狂的嘲讽,如同北风刮过冰棱,清晰地撕裂了死寂的空气:
gt“用这沾满汴梁百万冤魂鲜血的黄袍?!”
gt我猛地踏前一步,穿着厚底皮靴的脚,毫不留情地踩在那件象征至高权力的明黄龙袍上!将那精致的龙纹,狠狠碾进肮脏的泥土里!动作与当初在汴梁城门下踏碎龙旗,如出一辙!甚至更加暴烈!
gt“用这跪着从金狗铁蹄下捡回来的冠冕?!!”
gt我的目光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刀锋,带着焚尽一切的暴怒,狠狠扫过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的汪伯彦,扫过他身后那几个呆若木鸡的文官,扫过周围所有陷入巨大震惊和茫然的士兵!
gt最后,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极致,化作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充满无尽悲愤和决绝的咆哮,响彻在南京城外这片绝望的土地上:
gt“告诉本王——”
gt“这龙椅!”
gt“是坐上去中兴?!!”
gt“还是——”
gt我猛地抽出腰间的青铜长剑!
gt“呛啷——!”
gt清越冰冷的剑鸣再次撕裂长空!
gt剑锋直指北方!直指那掳走二圣、铁蹄踏碎河山的金国方向!
gt带着一种要将天地都劈开的决绝杀意,轰然宣告:
gt“杀!出!来!!!”
gt最后一个字,如同惊雷炸裂!
gt死寂。
gt绝对的死寂。
gt只有寒风卷过荒原的呜咽。
gt汪伯彦瘫软在地,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gt韩世忠按在铁锏上的手,缓缓松开,眼中那复杂的忧虑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丝滚烫的认同所取代!
gt王德张大的嘴巴忘了合拢。
gt曹老六茫然的眼神,渐渐被一种狂热的、不顾一切的光芒所充斥!
gt数万士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高坡上、脚踏龙袍、剑指北方的身影。看着他破烂染血的锦袍,看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血污和尘土,看着他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屈辱和怯懦的冰冷火焰!
gt那火焰,比龙袍的明黄,更加刺眼!更加灼热!
gt那不是新皇登基的荣光。
gt那是复仇的业火!是浴血重生的号角!
gt我收回目光,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看脚下那件被践踏的龙袍。
gt转身。
gt提着那柄染过无数金狗鲜血的青铜剑。
gt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
gt一步一步。
gt沉默地。
gt踏着冰冷的泥土和枯草。
gt走向应天府那古老而残破的城墙。
gt走向那即将被战火彻底点燃的城头。
gt身后,是死寂的营盘,和一件被踩入泥泞的明黄龙袍。
gt前方,是血与火交织的、不死不休的征途。
gt路,就在脚下。
gt用剑,杀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