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兰亭的声音压抑,“母亲,我不想当着皎皎的面说。” 崔夫人冷酷道:“她迟早要知道的,况且,当下除了我们侯府,谁还能要她?全京城都知道,她赵福宁是摄政王不要的女人。” 崔兰亭据理力争,“母亲,皎皎不是那样的人,此事定有误会。” 崔夫人:“误不误会的不重要了,赵家如今被摄政王厌恶,又有行贿案在身,未来或要面临抄家灭族,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侯府能给出妾室的位置保她周全,已经是仁至义尽。” 福宁在墙内听着对话,原来这便是崔伯母的真实想法。 崔伯母从小看着她长大,她还以为伯母真的很喜欢她。 呵……福宁疲惫地靠在墙上,等着崔兰亭的回答。 但他只是沉默。 又闻崔夫人叹息一声,像是也有诸多无奈,“兰亭,母亲知道你们感情深厚,可你是侯府世子,你的夫人必须门当户对。今早,摄政王亲自求娶寿安伯长女,伯府地位水涨船高,你父亲说了,要为你求娶寿安伯次女。” 说话时,母子俩已经登上马车。 正听到紧要关头,福宁听得“吱嘎”一声,车门关上。 再没听见崔兰亭的答复。 崔家意图让她做妾,已经够羞辱人了,竟还想为崔兰亭求娶寿安伯次女,江月娇…… 他们明知,她与娇娇是最要好的,可曾想过,这将她置于何地? 崔兰亭会答应吗? 福宁不知道。 她唯独知道的是,自己绝不会做妾的。 福宁站在墙下,又像是躲在墙下,而这里,明明是她自己的家。 扶着墙的手指甲嵌入墙面,脸上再无光彩,发红的眼眶里蓄了泪,强忍着没有流下。 “小姐,”耿嬷嬷带着阿婵寻了过来,“小姐莫要伤心,崔家不仁不义,老爷夫人绝不会将您嫁过去的。” 福宁吸了吸鼻子,擦掉快要抑制不住落下的泪。 只要眼泪没有从脸上滑过,就算不上掉眼泪。 “我,绝不会做妾的。” 即便,赵家真有覆灭那天,她宁愿与家人一同赴死,也绝不会受人折辱。 耿嬷嬷和阿婵一同点头。 福宁站直身体,怕母亲看见自己这副模样担心,声音沙哑地对耿嬷嬷道:“嬷嬷去照顾我娘吧,告诉她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在耿嬷嬷欲又止的视线下,她一步步走向后院。 父亲说得对,她不该奢望别人,在她落难时还能对她如往常一样。 哪怕是青梅竹马的崔兰亭,他肩负侯府未来,能在昨夜为赵家求情,已经是许多人做不到的了。 哪怕婚约不再,她也不能恨他。 福宁秀气的双眉拧成一座小山丘,她走得很慢,阿婵怕她受不住打击,跟在她的身后,抬着双手防止她站不稳摔倒。 福宁的脑海里,忽而想起阿婵的话,停下步子问,“你确定今早看见的,是崔兰亭吗?” 阿婵笃定道:“奴婢觉得自己不会认错。” 福宁唇瓣抿直,又问,“那个女子,你可眼熟?” 阿婵摇头,“分辨不出,但小姐若想知道,奴婢可以出去打听。” 福宁垂眸,“不必了,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娇娇。” “江二小姐?”阿婵细想了想,“您与江二小姐那般亲近,往日她与崔世子行为举止从不逾越,她还总是吃崔世子的醋,在您面前说崔世子不好呢。” 阿婵得出结论,“应该不会是江二小姐。” 福宁沉默半晌,即便接连对寿安伯和崔家感到失望,可内心还是愿意相信娇娇,“是啊,娇娇不喜欢他。” 眼下寿安伯得势,娇娇可以婚配的选择,有很多。 崔氏想求娶娇娇,只是一厢情愿。 娇娇,不会答应的。 崔兰亭,也不会答应的。 …… 对吗? 福宁心中的疑问,如石沉大海,没人能给回答。 直到回了房,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终是忍不住委屈,躲进被褥里。 在无人看见时,被褥一动一动的,里头是压抑的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没了动静。 福宁醒来的时候,身下床单的颜色换了,被褥和床单都是她从没睡过的黑色。 很压抑,心情更不好了。 她耷拉着脑袋,下巴抵在枕头上,心里想着—— 若是眼泪掉上去,根本看不出来痕迹的吧? 她独自悲伤着,房中另一侧传来白昼不满的声音。 “王爷,皇后娘娘赐婚便罢了,可这对象……”白昼替摄政王不甘,“依属下看,分明是皇后怕您势力扩大,所以给您寻了一个破落户结亲,外面还都以为是王爷您求来的,王爷当真要接受这门婚事吗?” 嗯? 福宁情绪中断,仰起头。 婚事不是摄政王求来的吗? 她的目光朝主位上冷静的男人望去。 他好像并不在意,“本王前脚去了太医院,皇后后脚就收到了消息,她倒是用心良苦,赐一个京城第一美人。” 福宁的脑袋彻底从被褥里挪出来了,摄政王去太医院了?他生病了? 什么毛病是赐婚能治好的? 想不出来。 白昼:“若非有这个名号,皇后娘娘也不能心安理得地给您选个破落户,正因有了名号,显得像是为您好似的。” 白昼作为谢珩玉的亲信,说话直接,谢珩玉也不怪。 福宁睁圆了眼睛。 原来皇后娘娘和摄政王不对付,不过也对,太子被幽禁,皇后娘娘作为太子的生母,自然是希望太子东山再起,故而想控制摄政王势力。 可太子真的还能东山再起吗? 如果能就好了,讲不定太子还能看在她家送过礼的份上,保她家平安呢!不像摄政王…… 她投过去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怨。 谢珩玉沉吟道:“一切等皇兄恢复再说。” “若陛下他……”白昼话说一半,见王爷面色一冷,立马收住,“属下失,只怕在这期间寿安伯会借王爷的名义狐假虎威,败坏王爷名声。” 谢珩玉拧眉不语,他忽然扭头,毫无征兆地对上榻上全神贯注的猫。 心虚如福宁,立马低下头,假装自己很忙。 两只爪子不停地踩着床单。 踩了一会儿,才想到,她现在是一只猫哎,听到又怎么了! 福宁心安理得地停下,谢珩玉不知何时收回了目光,他话锋一转—— “本王不会再抱她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