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佩松开手,李旭踉跄两步才勉强站稳,剧烈地咳嗽着,肺部火辣辣地疼。
他顾不得喘息,急切地抬起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望向那片他曾以为的绝地——
下一刻,李旭如同被雷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风雪中,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
他身姿挺拔,手持一杆流淌着幽冷神曦的长枪,周身气息沉稳凝练,竟……毫发无损?!
而在他的脚下,是几滩被新雪半掩的、破碎不堪的狼妖尸骸!
“子……子煦?!”
李旭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极度的狂喜与难以置信,“你……你没死?!呜呜呜……太好了!太好了!吓死我了啊——!”
李旭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了过去,一把死死抱住白戬,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语无伦次地哭嚎着,用力拍打着白戬的后背,仿佛要确认这是真实的活人。
白戬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感受到那份毫不作伪的狂喜与后怕,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
他轻轻拍了拍李旭颤抖的脊背,低声道:“好了,季安,没事了,我命硬着呢。”
与李旭的激动失控截然不同,嬴佩如同山岳般立在原地。
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在落地的瞬间,便已如最精准的探针般扫过整个战场。
破碎的狼妖尸体、凝固的战友血迹、白戬身上虽有破损却无致命伤的甲胄、以及他那双深邃沉静、仿佛经历了某种蜕变的眼睛……
这一切,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尤其是那几具狼妖的尸体——碎裂的程度远超寻常兵刃所能造成,断面光滑得诡异,残留的气息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他金丹境神魂都感到微悸的锋锐!
嬴佩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白戬脸上,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子煦。”
“此地……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戬迎向嬴佩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凛。
他早已打定主意,关于神庙、神兵、零始帝以及那两年的时光静止,此刻绝不能透露分毫。
他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悲痛与疲惫之色,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回禀将军!末将……无能!”
“当时情况危急,数十头先天妖狼围杀我等。末将拼死断后,侥幸……斩杀了几头扑在最前的畜生,却也身受重创,被其妖法余波震落山崖……”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惨烈”的过程:
“幸得崖下积雪深厚,末将侥幸未死,便挣扎着爬了上来……正好撞见这几只欲去追杀季安的妖狼,趁其不备,拼尽余力……将其格杀。”
白戬的声音带着后怕与自责:“末将……终究未能护住断后的诸位兄弟!请将军责罚!”他单膝跪地,垂下头颅。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重伤是真,坠崖是真,杀狼是真。
只是隐去了最关键、最离奇的部分,将神庙奇遇替换成了“侥幸未死”。
嬴佩静静地听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白戬身上停留了许久,仿佛在衡量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
现场狼藉的痕迹,白戬身上残留的些许战斗气息和左肩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以及那柄虽不凡却被他下意识收敛了神异的长枪,似乎都能与这番解释勉强吻合。
但,那几具狼妖尸体上残留的、令他金丹神魂都感到一丝异样的锋锐气息,以及白戬此刻那过于沉稳、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圆融的先天气息……这些都像是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他敏锐的直觉里。
最终,嬴佩并未深究。他只是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嗯,起来吧。能在数十先天妖狼围攻下,护得李旭报信,并斩杀数敌,已是难得。至于牺牲的将士……”
他目光扫过那片猩红,声音沉凝了几分,“血仇,自当以血偿!责罚无益,当思雪耻!”
“是!将军!”白戬起身,暗自松了口气。
李旭也抹了把脸,红着眼睛,重重地点头:“对!报仇!一定要把那帮畜生碎尸万段!”
嬴佩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幻术笼罩的区域,眼中寒芒如刀:
“既然找到了它们的巢穴……那么,我们先回吧,天也快亮了,傍晚我们夜袭他们!”
在军营内,李旭正在仔细检查白戬的伤势。
而在嬴佩这里,由于白戬死里逃生的身影、以及那柄……让他本能感到一丝异样的长枪……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沉寂多年的波澜。
他并未返回军营,而是独自走在风雪中,思绪将他带回了十年前的山海关一战:
那一年,他才十九岁。十九岁的先天巅峰!放眼整个大秦,乃至神州,都堪称惊才绝艳!少年意气,何等飞扬!
然而,这份骄傲,在踏入山海关那片真正的人间炼狱后,被瞬间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