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鸢瞧出他似有难之隐,正要细问。 阿风却突然道,“啊,沈姐姐,堂内好像没茶水了,我去后院再烧一壶。” 说完,不等沈时鸢回应,便脚步匆匆地去了后院。 “娘亲娘亲,我跟弟弟今日可厉害了!”青玥拉着沈时鸢的袖子,献宝似的扬起小下巴,“我们帮您招揽了好多客人呢!” 君烁阳也不甘示弱,挺了挺小胸脯,“我还帮着看了药材,有几味药都快发霉了,是我及时发现的!” 青朔站在一旁,虽没多,但那小脸上也带着几分求表扬的神色,补充道,“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倒是阿风哥哥,今日一直在忙前忙后,很是辛苦。” 沈时鸢一一听着,心中熨帖。 不多时,阿风提着新烧好的茶水回来,正要给众人添上。 沈时鸢开口道,“阿风,往后这些沏茶倒水的杂事,便交给旁人去做。你跟着我,我教你些医理药理。” 她之前曾许诺阿风的,加上他老实能干,又有天赋,沈时鸢也不想埋没了人才。 谁知,阿风闻,非但没有欢喜,眼眶反倒倏地红了。 沈时鸢微微一怔,“怎么了?可是我哪句话说得不对,惹你不快了?” 阿风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不是的,沈姐姐待我极好。”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沈姐姐,其实……我想向您辞行。” “辞行?”沈时鸢吃了一惊,秀眉微蹙,“为何?可是觉得待遇不好,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不等阿风回答,三小只先炸开了锅。 青玥最先嚷嚷起来,“阿风哥哥,你是不是找到更好的活计啦?要去哪家大药铺当大掌柜吗?” 君烁阳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我懂了”的表情,“我知道了!阿风哥哥定是攒够了聘礼,要回家娶媳妇儿了!” 青朔稍显沉稳,但也忍不住猜测,“莫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 三人七嘴八舌,说得阿风脸颊涨得通红,连连摆手,“不,不是的……小少爷小小姐们莫要取笑小的了……” 沈时鸢见状,有些无奈地轻咳一声,止住了三小只天马行空的猜测。 “好了,都别闹了,听阿风慢慢说。” 阿风这才松了口气,神色黯然道,“沈姐姐,并非是医馆不好,也并非待遇问题。” 他声音低了下去,“只是我昨夜回家,一进门便发现我爹他……他摔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我爹他身子骨本就不好,尤其那双腿,早年落下病根,使不上力。” “家里也没个旁人照应,我若不回去……”他眼圈更红了,“万一日后有个三长两短,我心难安。” “所以,我想辞了这里的活计,回去专心照料我爹。” 沈时鸢听罢,轻轻颔首,“原来是这样。” 阿风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愧疚,“多谢沈姐姐的抬爱与教导,只是为人子女,不能眼看父亲受苦而无动于衷。” 他语气艰涩,“我爹他……只有我了。” 沈时鸢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却直指核心,“阿风,我理解你的孝心。”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辞了这里的活计,没有了稳定的进项,你父亲的病要如何医治?” “你们父子二人,日后又如何生计?” 阿风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又坚定下来。 “沈姐姐,我想过了。” “医馆的活计虽好,但每日事务繁多,我实在分身乏术,早出晚归,根本无暇周全照料父亲。” 他抿了抿唇,“我可以去找些零散的杂活,虽然挣得少些,但胜在时辰灵活,可以守着我爹。” 沈时鸢秀眉微蹙,“打杂?” 她看着阿风,眼神里带着一丝惋惜,“你当真想好了?” “你是个有学医天赋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若就此放弃,日后再去做那些挑水劈柴的杂活,你甘心吗?” 阿风闻,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显见内心正在激烈挣扎。 就在这时,青玥却突然脆生生地开口了。 “阿风哥哥,这有什么难的!” 她仰着小脸,一脸天真烂漫,“既然是你爹爹生病了,那把他治好不就行了嘛!” 小丫头说着,还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小手指着沈时鸢,“我娘亲可厉害啦,就没有我娘亲治不好的病!” “玥儿!”沈时鸢无奈地轻斥一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休得胡,莫要乱开海口。”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转头对阿风道,“阿风,你若信得过我,我可以随你去瞧瞧你父亲的腿疾。” 阿风猛地抬起头,“沈姐姐……” “阿风。”沈时鸢打断他未尽的话,目光清澈而温和,“我留下你,并非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你这颗赤诚之心。” 她顿了顿,“医者仁心,你有这份孝心,便已具备了最难得的品质。” “至于其他……” 沈时鸢微微一笑,“只要肯用心,总不会太差。” “我愿意拉你一把,也希望你,莫要轻易放弃心中所想。” 阿风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眼底,眼前瞬间模糊一片。 他用力抹了把脸,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回去。 “沈姐姐……” 他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地重重点头,“阿风……明白了!” “阿风定不负沈姐姐厚望!” 恰在此时,外头有几位病人来。 沈时鸢收回话头,“先去忙吧,你父亲的事,等空闲了再说。” “是,沈姐姐!”阿风急忙应道。 沈时鸢随即走到大堂,开始给病人看诊。 三个小家伙也懂事地没有再缠着她,而是搬了小杌子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 沈时鸢一边问诊、切脉、开方,一边不时指点旁边侍立的几个学徒。 “这味药性偏寒,与上一味相冲,当换……” “脉象沉细,舌苔薄白,此乃虚症,不可用虎狼之药……”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学徒耳中。 几个学徒聚精会神地听着,时而点头,时而露出思索的神色。 其中倒有一两个颇有灵性,沈时鸢稍一点拨,便能举一反三。 沈时鸢暗暗记下了。 一晃眼便到了午后。 华和堂地处偏僻,来看诊的多是附近的街坊,过了晌午,堂中医患便渐渐稀疏下来。 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沈时鸢终于得了空闲。 她放下手中的医案,看向一直恭敬侍立在旁的阿风。 “现在没什么病人了。” 沈时鸢站起身,“走吧,去看看你父亲。”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