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出,那学徒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难看至极。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反驳,却被走过来的周大夫打断。 周大夫语气不悦的走到她面前,“这位夫人,你不是刚才来看病的吗,怎么现在抢起来大夫的活了?” 周大夫神色傲慢,“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如果耽误了这小儿的病,你能承担得起吗!” 周大夫话音刚落,那抱着孩子的妇人脸色骤然一变,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满腔的希冀瞬间化为愤怒和绝望。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沈时鸢,“你不是这里的大夫?你方才说得头头是道,我还当你也是坐堂的大夫! 闹了半天,你竟也是来买药的?” 妇人胸脯剧烈起伏,眼中喷火,“我孩子都病成这样了,你还在这里戏耍我!你安的什么心啊你!” 她几乎要哭出来,抱着孩子的手臂抖得更厉害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 沈时鸢面对妇人激动的指责,脸上并无慌乱之色,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她目光柔和地看向那妇人,语气诚恳,“夫人,你先别激动。” “我也是做娘的人,膝下也有孩子,我能明白你此刻的心情。” “我今日确实是来抓药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是大夫。” 闻,周大夫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插话道,“呵,好一张利嘴!” 他上下打量着沈时鸢,眼神轻蔑,“你说你是大夫,你就是大夫了?谁给你作证?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卖弄几句医理,博取些关注,就敢自称大夫了?!” 周围也立刻响起了附和之声。 “是啊,这小娘子瞧着年纪轻轻,能有多高明的医术?” “别不是从哪本医书上看来的偏方,就敢在这里胡乱语吧?” “就是,要是耽误了人家孩子治病,那可是造孽啊!” 一时间,指责声,怀疑声,此起彼伏。 沈时鸢听到声音转头,才注意到因为这边的争执,竟引得不少街上的百姓都探头探脑地涌了进来,将华和堂的前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群中,甚至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别家药铺的伙计,正伸长了脖子,唯恐错过了什么好戏。 看来,今日之事,若不能妥善处理,怕是难以善了。 百姓们这些议论,无疑是火上浇油,瞬间助长了周大夫的气焰。 他冷哼一声,眼中鄙夷更甚,对沈时鸢厉声道,“什么大夫,我看你分明就是来我华和堂捣乱的!” “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在此妖惑众的女人给我轰出去!”周大夫大手一挥,已然失了耐心。 几个华和堂的学徒闻,立刻就要上前,作势要将沈时鸢往外推。 沈时鸢眉尖微蹙,正要亮明身份。 “嗯……” 一声微弱至极的呻吟,突然从那妇人怀中孩子的口中逸出。 那妇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狂喜,“醒了!虎子,你醒了?” 她激动地低下头,想要看清儿子的模样,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 怀里的孩子却猛地抽搐了几下,眼睛往上一翻! 紧接着,口中涌出白沫,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骇人的青紫色! 随即,孩子脖子一歪,四肢一摊,彻底没了动静。 “虎子——!” 那妇人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恐惧,整个人都呆住了。 “虎子?虎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她像是疯了一样,拼命摇晃着怀里的孩子,声音凄厉。 “噗通”一声,她双膝一软,抱着孩子直接跪倒在了冰凉的地上。 “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救救我的虎子!”她哭喊着,绝望地看向周围。 沈时鸢此刻再也顾不得与周大夫争辩,也顾不得周围那些或质疑或看好戏的目光。 人命关天!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半蹲在那妇人身侧。 “别晃了!”沈时鸢低喝一声,制止了妇人徒劳的动作。 纤长的手指已然搭上了孩子细弱的腕脉。 脉象微弱,几不可闻! 沈时鸢面色一沉! 几乎是同时,她另一只手飞快地解开孩子的衣襟,露出瘦小的胸膛。 一道银光骤然闪过! 不知何时,沈时鸢已从袖中取出了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她认穴之准,下手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嗖!嗖!嗖!” 几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她动作快如闪电,稳准狠地刺入了孩子胸腹间的几处救命大穴。 等周围的人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时,沈时鸢已经稳稳地刺入了三根银针! 那三根银针没入孩子小小的身体,只留下微微颤动的针尾。 “天啊!她、她竟然真的上手扎针了!” “这……这孩子还能有救吗?”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惊呼声、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 “这小娘子胆子也太大了!这孩子眼看着就不行了,她还敢乱动!” “就是啊,哪有这么治病的?这不是胡来吗!怕是要把人给扎死了!” 周大夫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沈时鸢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这个疯女人!竟敢在我华和堂草菅人命!” 那妇人也终于从极致的慌乱中被这些议论声惊醒。 她看到沈时鸢手中的银针,又看到自己儿子胸口那明晃晃、颤巍巍的针尾,脑中“嗡”的一声。 “啊——!” 她猛地扑过去,一把死死抓住了沈时鸢持着第四根针的手腕,双目赤红,尖叫道,“你又不是大夫,你要害死我儿子吗?!快给我住手!” 沈时鸢手腕被她攥得生疼,钻心的痛楚传来。 她一把甩开这妇人的手,语气凌厉,“你要是再阻拦我,你的孩子才是没命了!” 那妇人被震慑,抓着她手腕的手下意识地便松了开来。 指尖的刺痛犹在,沈时鸢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她甚至没有再多看那妇人一眼,注意力已全然回到了那命悬一线的孩子身上。 纤指再次捻起一根银针,目光锐利如鹰,在孩子小小的胸腹间飞快游走,寻找着下一个精准的穴位。 “嗖!” 又是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银针稳稳刺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孩子身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