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漓面无表情:「你们刚才在丹霞帮的变故我看见了,你所谓的宅子是丹霞帮原址,已经很久没有人住,都快塌了。」 陆行舟问:「大小合适不合适?」 清漓不语。 她们「残部」来夏州,当然没多少人,那地方既然原先是个能容数百人的帮派驻地,显然大小是足够的。 「大小既然合适,翻新修缮一下也不费什麽工夫。」陆行舟笑眯眯:「我有钱,你懂的。」 你刚才是黑了挺多钱的……清漓冷冷道:「我们为什麽要等翻新?」 「因为便宜。相信你们带不了太多钱逃难,能省一点算一点。」 清漓闭上了嘴。 其实她们挺有钱的,并不会纠结这点价格,当然,不太合适在这种初识者面前把财露白。另一方面说,清漓本就不可能和谁市侩地谈钱议价,更别提这种似乎对自己有别样心思的臭男人。 不过之前柳烟儿自作多情笑掉人的大牙,清漓还真不敢判定这男人到底什麽意思,别整得自己也自作多情就搞笑了。 结果沈棠饶有兴致地说话了:「先带我们去看看地方,才好决定。」 清漓微微蹙眉,看向沈棠的目光有些诧异。 你还真打算继续和这人搅和在一起? 霍宅依山而建,是个独立的大庄园,并没有邻居。丹霞帮原址所谓的「毗邻霍宅」,实则还是间隔了很大片的田园。 一行人抵达丹霞帮原址门口,陆行舟没有进去,反倒转头回望。 目光越过茫茫田园,依稀可见远处连绵的霍宅,杨柳掩映之下,绿瓦青苔。 陆行舟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深。 「这就是你的宅子?」沈棠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颇有几分兴致:「地方不错,僻静清幽,周遭空旷,演武也很方便。就是如果我们要演武的话,那边的邻居……」 陆行舟收回目光,淡淡道:「至少短期内,那个邻居不会有闲工夫过问我们的事。」略顿了顿,忽又笑了起来:「贵宗如果想发展,单这宅子可不够。你说,那边连绵田舍丶背靠群山,是不是极好的扩张方向?」 沈棠笑道:「那当然好,可惜就算别人肯卖,我们的实力也吃不下。」 「梦想还是要有的……」陆行舟道:「此外……那间大宅灵气特异,隐含一丝活死人肉白骨的造化之奇。尤其对于伤筋断骨的外伤,在其中治疗事半功倍。」 清漓微微一怔,沈棠眼里骤起精芒,下意识把手放在断腿膝盖上。 细细感应那边田庄的状况,果然有那麽点隐约的感觉,好像是真的。 单靠所谓特异灵气是否能治疗另说……关键是按陆行舟这个说法,霍宅底下是不是有宝物?如果能取得宝物,是不是更有希望治愈?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陆行舟微微一笑:「宝物是没有的。或许曾经有过,已经被带走了,如今只是残留的灵气还没散尽。」 沈棠断然道:「我们租了。」 「沈姑娘要搞清楚,有残馀灵气的是那边的霍家老宅,可不是我们这边。」 「没关系。」沈棠若有深意地看了陆行舟一眼:「陆先生自己也不良于行,或许我们的目标会很一致。」 陆行舟露齿笑了:「那要加钱。」 清漓:「?」 沈棠忍不住道:「你不是说这里便宜?」 「不那麽说,你们怎麽会来看房,亲自体验一下那边的灵气?」 「……」 「柳烟儿前例在先,姑娘可不要轻易认为谁看上了谁,虽然我真喜欢白毛……」陆行舟示意小道童推轮椅离开,一路远去:「这里的修缮只是换些梁柱刷刷漆,三五日便可入驻。五日之后,你我此地再见。」 小道童扭头挥手:「姐姐再见。」 目送师徒俩往城内方向远去,沈棠和清漓对视半晌,各自面无表情。 过了好半天,清漓才低声道:「真要和此人搅和在一起?感觉过于神秘难测,徒生枝节。」 沈棠道:「国师卦象指引来夏州……越是莫测的,岂不越可能应上了卦象?」 清漓凛然:「是。」 沈棠目光幽幽:「先知彼。尽全力查清此人的一切信息。」 ………… 「统领,霍太师家前些年并无变故,也没什麽仇家。」镇魔司里,有精通夏州旧事的老捕头对盛元瑶汇报:「当年霍太师失了圣眷,一家子赋闲在夏州老宅,那种处境都是谨小慎微的,并不敢太过跋扈,又怎能得罪如此凶残的仇家?」 盛元瑶听着就不信,冷冷道:「以他们的身份在这荒僻边城,真能多麽谨小慎微也是有限。此地没有霍家人,不用为他们遮羞。」 老捕头有些尴尬:「若说略有欺压乡邻,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咳。但若是因这类事得罪了谁,那就真真无法追溯了。」 这一听就是多得都没法找了,还谨小慎微呢……盛元瑶板着脸:「除此之外呢?没有特殊一些的事件?连我在京师都听说过十年前霍家七公子夭折了。」 老捕头擦着汗:「这种霍家内事,除了霍家伺候了十馀年的老人之外,外人如何得知详细?霍家传出来的风声也就是重病夭折。」 盛元瑶心中忽地一跳。 霍家伺候了十馀年的老人……这次凶案里,死的岂不就是这些人麽? 盛元瑶沉吟片刻,问道:「你对这霍七公子生前之事知道多少?我在京师听霍家人交谈时提起过一个叫霍殇的名字,是他麽?」 老捕头道:「对的,就是霍殇。当时我们也嘀咕过,霍家怎麽给自己孩子起这麽个名……不过据说是卜算得来的名,倒也不稀奇就是了。」 「嗯,还有呢?」 「这位七公子的生母据说就是个低贱丫鬟,是霍家家主一次酒后……事后被扶为妾室。要说霍家在这一点上倒是可以的,对这七公子也一视同仁,好生培养着,可惜八岁那年因病暴毙,他母亲也抑郁而逝了。」 盛元瑶摸着下巴,知道老捕头为什麽说霍家这一点还可以。 如果是子嗣稀薄的家族,这种意外得来的儿子说不定会是个惊喜。但霍家子嗣旺盛,这都是第七个儿子了,各房堂兄弟更不知道多少,那情况就悲剧得多了。 子嗣旺盛的前提下,这种意外和低贱丫头搞出来的孽种别说不如正常妾室所生的庶子,甚至还不如外室私生子呢。毕竟妾室外室,一般也颇为得宠。而这种意外搞出来的,其母地位又低贱,显然没什麽得宠可言,这种庶子在很多时候和家生仆的地位区别不大,往往会是各房欺辱的对象。 还能够一视同仁地培养,当然算个可夸的「仁慈」。 但这种修行之世,高门大族的医药与修行优势下,可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那麽容易夭折。养到八岁了还能暴毙,怕是关照有限,这所谓的「一视同仁」是不是仅仅做给外人看的还不好说…… 「在那前后,还有其他变故麽?」 老捕头回忆了一阵,又道:「那几年天下灾情严重得很,各地歉收。好像就是在七公子死后没多久,老太师向朝廷献策去海外找红薯,后来找到了,霍家因此功起复,举族搬往京师去了。据说这利国利民之策是霍大公子提的。」 盛元瑶心中一动:「确定是七公子死后不久?」 「应该差不离,要麽就是之前不久?反正肯定是那左右的时间。」 盛元瑶眯着眼睛沉吟良久,终于点点头:「知道了。嗯……关于丹霞山上以前那个丹霞观,你又知道多少?」 「丹霞观以前就是个破败道观,里面只有孤零零一个老道士,也没人知道道号。就自己炼丹度日,也帮人卜卦算命,据说也不怎麽准。也不知道啥时候人都不在了,也没人留神。」 「他收过徒弟麽?」 「最后那几年似乎确实边上有个道童,看着很虚弱,病恹恹的样子,时常只见他坐地上。」 盛元瑶急促问:「坐地上,因为残疾麽?」 老捕头歉然道:「当年没在意这些,只是见他坐地上,不知道是否残疾。统领想知道详细,可以再多问问其他去过丹霞观的老人。」 盛元瑶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老道士身边出现道童的时间,和霍七公子死亡的时间,是否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