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回去上课吧。 话落,谢凌便将庭院的木门轻轻合上了。 这扇木门不过半人高,于是阮凝玉能看见男人向斋房离去的清绝背影。 花枝摇晃。 还有一道曦光落在男人的青袍上。 不知为何,阮凝玉觉得此刻的谢玄机跟以往有点不太一样。 如同静水流深,在极力隐忍着些什么。 这样的谢玄机,跟前世后期当上首辅的谢大人有些相似,身上仿佛藏了许多隐秘的过往,那深幽的墨目以及岁月留下的眼尾纹可窥探其一二。 阮凝玉盯了他的背影半晌,便离开了。 不关她的事。 宫内,景辰宫,院里杂草丛生,连屋檐上都结了几个蛛网,可见这里有多久没认真清扫过了。 慕容深回到住所,小心翼翼地将阮姐姐送给他的笔墨书砚藏在他平时放东西的木柜里。 刚将柜门合上,啪地一声,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屋内光线黯淡。 冯公公进来看见角落里一道黑黝黝的身影,上去就握着鞭子甩在他的身上。 从慕容深记事起就最害怕冯公公手里的鞭子,每每看见时他都会瞳孔紧缩,吓得浑身发抖。 小贱种,我又一下午没找到你的人影,又给我死哪去了! 慕容深下意识地就要躲在角落里。 冯公公这时却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 慕容深下意识紧张了起来,抬眼却看见冯公公看的是他放在桌子上的食盒。 这黑漆刻花食盒一看就很精致,冯公公在心里惊叹,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上好的点心。 一看就是主子们才能吃的精细糕点。 哪来的冯公公眼珠子冒出精光。 还不等慕容深回答,便自作主张地将食盒抢了过去,咱家要了! 这上好做工的食盒,能卖出去不少银子呢! 慕容深一刹那间攥紧了手指。 但想到这是阮姐姐的表姐送的,于是手指慢慢松开。 他旋即露出了一个献媚的笑容,这是奴才下午在路上遇到了贵人,贵人见我可怜,便将糕点赏给了奴才。 奴才这不是马上拿回来孝敬孝敬冯公公 冯公公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他很快将鸳鸯饼拿出来,接连吃了两块,也没想着要分给慕容深一块吃。 他不耐烦地道:还不快去干活!这两天积攒了多少衣裳你不知道吗! 干不完今天的活,就别想着吃饭了! 所谓的饭,便是早晨他跟其他公公们吃的剩饭剩菜。 是。慕容深声音讨好。 他还贴心地给冯公公倒了杯茶水送过去,奴颜婢膝,公公吃得开心,奴才心里也跟着舒坦了。 说完,转身便去干活。 冯公公放下茶盏,目光鄙夷。 真是个下贱命。 还是皇种呢,我呸! 不还得跟他们这群太监一样穿着太监的衣裳。 慕容深在院子里足足洗了两个时辰,一直洗到天色擦黑。 他下午起便开始滴水未沾,身子骨也差,脸上根本没什么肉,很难想象这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看起来更像是十四十五岁的。 慕容深干完杂活后,便觉得眼前发晕,几近虚脱。 他走回自己的屋里,想喝杯水。 谁知刚进去,便见冯公公和另外的一位钱公公正在他的屋里翻找着什么。 慕容深怔在了原地,手里的木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小杂种这几天总偷偷溜出去,下午还带了贵人赏的糕点,说不定他还私藏了什么…… 这时,钱公公打开柜子,眼睛都亮了,这是什么 说完就将下午阮凝玉送给慕容深的东西全都一骨碌给翻了出来。 一看,竟然是竹料纸、端砚和貂毫笔。 还有几本书。 这小杂种,有这等好东西居然不想着他们 冯公公手都在激动地颤,正打算跟钱公公一起瓜分了。 谁知钱公公把手放在一本书上,取出了夹在里面的一张纸。 这上面好像有字…… 可还没等他看清上面写着的什么时。 门外的身影突然跟疯狗一样地冲了进来。 小贱人你疯了吗! 钱公公突然被慕容深扑倒在地,少年还死死地咬着他的胳膊,急得他用手去狂打慕容深的头。 冯公公也急了,拿起鞭子就继续打,不要命地打。 可今儿不知怎么了,少年忽然间就不怕他的鞭子了。 打得他皮开肉绽也不吭一声,只是死死地咬着钱公公的手臂。 那样猩红的眼睛,身上的那股狠劲,似乎恨不得从对方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才肯罢休,看得冯公公和钱公公毛骨悚然。 冯公公后退了一步,都不敢继续鞭打了,只觉得诡异。 钱公公也吓得松开那本书,行了行了,小贱人!还你还你! 那本书连同一张纸被甩在角落里,少年睫毛惊颤,忙扑了过去。 慕容深被打得眼前发黑,可他还是捡起了阮凝玉那张手写的纸,用袖子在上面擦了又擦灰尘。 映入他眼帘的是少女的簪花小楷。 正是阮姐姐一遍一遍耐心教会他的字…… 他死死地攥着,护得很紧。 小贱人,敢咬咱家,你是不要命了吗! 钱公公忍着疼起身,看到这一幕,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咕噜吞咽了口水,这小贱人今天怎么怪怪的,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魂了吧…… 冯公公也觉得诡异,刚才他抽打七皇子的时候,对方的眼睛黑不溜秋的,没有一点光。 算了算了,这东西咱们就别抢了。冯公公一下子觉得玄乎。 钱公公却见钱眼开,走出屋子时,急了,那怎么行! 冯公公:行了。 你没瞧见他方才那样吗他以前饿极了连宫里的老鼠都吃,谁知道有没有扒拉着别人的尸体去果腹呢…… 这话一出,就连钱公公也哑巴住了。 是啊,慕容深整日看起来阴沉沉的,谁知道背地里都在干些什么。 他们还记得慕容深小时候被他们发现躲在角落里吃老鼠肉的画面。 两人想着,越发觉得适才的画面邪门,很快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 两人哆嗦了一下,都走了,谁都不敢再打慕容深东西的主意了。 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