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汤金凤养的京巴都会被夸上几句,薛里昂坐的地方却似乎有结界,把他与周遭相亲相爱的气氛隔开,显得他似乎是一个与此处无关的人。 这曾经让薛里昂尴尬且不舒服过几年。 后来就好了,薛伯昆老了,站不住了,即使坐在主位,来人的恭敬和巴结开始更多地往薛锐身上转移,也会顺带夸一下给薛锐干活的薛里昂一表人才。 再后来,薛伯昆坐也坐不住了,只能躺在仪器环绕的病房里,这个家宴就不再举行,薛源也终于不用跟他妈一起看薛锐像皇帝一样接受各方朝拜,饭都能多吃几口。 也就是说,这几年薛伯昆不在国内的日子里,“一家人”就没一起吃过饭。 这不年不节的,汤金凤突然设宴,很难说不会是鸿门宴。 薛里昂不忌惮薛源,因为这个二哥坏得明显也笨得明显,但是对汤金凤这个女人,他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除非必要,不愿意正面和她有冲突。 汤金凤的父亲姓金,她跟母亲姓,她的母亲也跟自己的母亲姓,这个家庭有着略显特别的母系社会遗风,不知道是因为生的男丁都不争气,还是女孩子都教得太聪慧,汤家女儿,往往比兄弟更加的对权势有兴趣,都是在夫家当家的,能把靠婚姻捆绑住的男人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汤金凤当年手段使尽嫁进薛家,谁都不会信是为了薛伯坤,她的目的就是吃掉薛家这颗金果子,滋养羽翼,风生水起。 可薛家确实也没那么好啃。 那年汤金凤找人杀薛锐,被抓住时慌不择路说是被母家胁迫,薛家并没有对金家做出惩戒,而是在汤金凤母亲送医抢救时,递了话进去,具体跟谁说了什么不得而知,那个拨弄风云半辈子的女人,确实没有再醒过来。 汤家女人一向讲究成王败寇,胜者通吃,这个仇,只要汤金凤还活着,只要薛锐还活着,就必然会报。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家宴……不会是汤金凤这个女人终于疯了,要下毒毒死薛锐,然后拉卓慧妍和自己陪葬吧。薛里昂着实有些想不通。 当他把此番疑虑说给薛锐的时候,薛锐像是他料想中的一样,不惊讶也不犹豫,说:“去吃。” 此刻薛锐正坐在启辰的会议室里,到会的有几个重要部门的总经理,以及相关问题的分管副总。老板接起电话的时候,所有人不约而同闭上嘴,静静等那边聊完家事,再无缝接入议题。 风控部的老总用指腹梳理着为数不多的头发,面前摊开的会议文件里,有他这几天加班做出来的报告,启辰下个季度要面对的风险依次铺在纸面上,像是具象化的刀山火海。 他看向市场部的同僚,对方也有心无力摇摇头:“最快能收到同量级回报的项目,就是去年峰会里薛总定下投出的瞪羚、独角兽,就算他们超预期发展能全部实现对赌,但是时间绝对来不及。能想办法向科技创新园施加压力吗?” 被问到的法律部,年纪相比之前两人年纪不算大,却说话更直接:“不能。”启辰这样的公司,和政府的关系没那么简单能通过诉讼解决,先不提他们敢不敢起诉政府,就算起诉之后一切顺利,进行到执行阶段也得一两年,那时候启辰的坟头草上都能挂雾凇了。 亓飞双手环胸,玩味看着这几个人,懒得说破这场戏。启辰这艘大船还没沉呢,中层领导就开始表演救火预备跳船了,竞聘上岗的时候表忠心表得有多真,现在甩锅的样子就有多狼狈。 她两个多月前在病房里和薛锐说的事情果然应验了,科技创新园区项目拖到现在不结清,压力会传导向全线产业,现在业务链已经处在一旦爆炸,没有人救得起来的地步。启辰这样体量的集团,一两次失误拖不垮,真正能让它粉身碎骨的就是现在的局面,老板家里内斗,管理层宫斗。 薛锐没有制止这场猴戏,像是自始至终都没关注过场上诸位,他翻看了风险报告,纸张翻动的声响很轻,戏瘾大发的几人却不由自主停下等他看完。 “科技创新园的缺口我会解决。”薛锐说,并轻轻把手里的报告扔在桌面上,然后起身离开。 毁灭之前总是极致的混乱,有些事情会影响节奏,但是没关系,薛锐已经习惯在随时会掉落的刀下行走,以确保那把刀在合适的时间地点落下,并刺穿心脏。 第39章 初六,林府,天气不错。 薛里昂站在院中,抬头发现,竟然能看到星星,这在城市的光污染环境下,可是稀罕东西。 汤金凤选择的家宴地点符合她一贯排场,山海间的小庄园,只开放熟客预定,一次只能接待一桌客人,会客厅有270°的落地窗,同时能看见山景和海景,奢侈且风雅。 薛里昂没在这里吃过饭,但是听说过,不知道菜色具体如何,他想如果薛锐喜欢的话,说不定之后可以带他过来吃。 今晚把饭菜口味摆在第一位的可能只有薛里昂了,他进入客厅的时候,汤金凤和薛源已经到场,汤金凤看见他来只点了一下头,继续跟庄园的主理人确认晚餐相关事宜,薛源却对他的到来表现出相当的兴趣盎然。 “汤姨”,薛里昂打了个招呼,侍者走上前帮他脱下外套并拿走挂起,他下意识目光跟了一秒那件黑色的大衣外套。 今天他去了趟狄正春A市的住处,拿走一些不知道是否有用材料和狄正春放在抽屉里的一板福禄,材料在车里,福禄被他顺手塞在大衣的口袋里,就是侍者拿走的那件。 不等他想好是否自己叫回服务生自己保管衣服,薛源就迎上来了。 “越南那次的事情可太凶险了,当时急得,我差点就约架飞机过去了,”薛源走到薛里昂对面,满眼放光打量他,一只手拍打着薛里昂的肩膀和手臂,似乎在判断他的四肢是否还健全。 “要不怎么说你命大呢,正好赶上他们政府军清缴毒贩,不然咱家这顿饭可来不了这么全的人。” 说话间衣服已经拿走,薛里昂也不纠结,他笑起来,抻起裤管给他看不是假肢:“是我拜的神仙管用。” “什么神仙这么管用,下回帮我也上柱香。” “帮你上大供奉。”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一个捧哏一个逗哏,同床异梦地寒暄着。 没聊多久,薛锐也到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和卓蕙妍一起赴宴。 两人一起却未并肩,卓慧妍走得比他慢一步,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点不熟。 见他来,汤金凤才中断了和餐厅主理人的闲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手上去握住了卓蕙妍的手,微微抬头,脸上笑容和煦,举手投足颇有老艺术家风范:“慧妍小姐到了,刚想让小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