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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吃的记忆(1 / 2)

('2020年,自年初六(1月30日)开始,新冠疫情风声日紧,我家住的小区在经过了最初的慌张后,终于不能自由进出。凡是进出小区的都要凭出门证进出,出门证上记录着进出小区的时间,两天里每家只能有一人进出一次。

刚刚过了年,冰箱里年货还多,家里的青菜也还有,但初五那天接来了两个老亲戚,要赶紧买点菜去。

初八是周日,也是媳妇休息的日子。无论是零三年***,还是零八年汶川,还是新冠肺炎,医护人员始终如中流砥柱般冲在前沿,顶起了国家和百姓头顶上的那片天。而今年,我家里有媳妇和儿子在医院上班,他们每天上下班可以凭证自由出入大门,不像我等。

大清早起床做饭、收拾,招呼媳妇,要第一时间出去买东西补充给养,最主要的还是吃的青菜类。肯定要开车去,车里能放东西。

门口西边不远的孝贤超市刚刚开门营业,我们就冲了进去。这家超市也是开业不久,进的青菜还算齐全,关键是新鲜、干净,当然就比大超市比集市上卖的就价格高很多些。如许多人一样,疫情期间,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价钱看也不看问也不问,就拣新鲜的买,每种都是分在两个塑料袋里,还尽量地多买。

白白的雪覆盖了整个城市,到处都是洁白洁白的,即使是街道上也因为车少,马路上只有两道雪路上的压痕,完全不是往常雪泥的混合物。疫情期间的街道空荡荡的,逼仄的街道显得宽阔了许多,一下子显得非常陌生。

到了老爹老娘住的小区,往日车水马龙、热热闹闹的门前,一派肃杀和凄冷,只有寥寥的行人急匆匆走过,清冷的挂着残雪的法桐树上几只麻雀喳喳地叫。平常拥挤的一溜门市前一片空旷,不用找车位,不用担心挡住别人,我打个转弯就停下了。

车停稳,电话打出去,没有人接,我那老爹是越来越聋了。小区的大门口执勤的桌子端端正正地摆着,硕大的篷布伞下执勤的人戴着口罩,以禁令为由拒绝着进出大门的人。那不耐烦的摆手、斜面的冷对、屑小权力利用的嚣张、眼睛里露出的嘲笑,在以后的几个月里见惯了此类人的此等作为。

我根本就进不去,也没想进去,我也明白执勤人员面对此类事情的处理方式。我就接着打电话,打着电话开了车门走出来。

我抬眼看看,不用打电话了,门口的台阶上站着的正是我的老爹,戴着口罩一看就是他老人家,衣服穿得厚厚的,手里还拎着点东西,好像青菜类的,看着车上下来的我还没回过神来。

我打了招呼,老爹看见我们,一怔之间,口罩上方的眼睛里露出惊喜。疫情期间,亲情尤其显得珍贵。

我和媳妇赶快打开车的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买的东西递过去。老爹怎么也不要青菜,还把手里的青菜扬了扬,他刚刚出去也买了菜。

老爹不要,小声给我说,这个小区不严,他和小区执勤的都很熟,他出去人家不管他。看来我的老爹受到了超规格的待遇。我住的小区,执勤人员除了见了几个官员模样的点头哈腰一脸谄笑,老远地慌着去开门,也不要出门证啥的,而见了老百姓样的立马就换了副嘴脸,都像是四川的戏班里学过变脸术的。

我给老爹说,买的东西多,都带回去也吃不了。老爹一脸不情愿地把几兜子菜接过去。

我给老爹说,门口我也进不去,就不见老妈了,给她说声吧。

我们上了车,车子发动,车窗落下来,我给老爹打声招呼。

老爹一个人在雪地里,双手拎着菜,看着我们,那短暂惊喜后的怅然若失、话到嘴边的欲言又止、凶猛紧急疫情下的牵挂,从他微探的身体、欲扬的手上一览无余。

老爹孤寂的身影一闪而过,我没再回头,冬日的清冷竟使我的鼻头有点发酸。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情景是那样的生疏,平常的日子里都是老爹一次次给我们买菜,我啥时候给他们买过,而这一次我给爹娘送菜来了。

1959年的冬季,正是农闲,也正是人民公社大搞水利工程的时节,我的老爹也到挖河的工地上劳动。青壮年都到了工地上,于是征兵的也到了工地,我的老爹就报名跟着到了县里,还好,虽然瘦弱,但体检通过了。

于是,县里的通知书通过公社就到了人北村的大队里,大队干部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以我家没劳力、我叔我姑尚小家里没挣工分为借口,就是不放人。原来,也就是去年,我的老爹也已验兵通过,就是被大队干部硬生生拦下了。

1959年,正是中国人民经受“******”的第二年,就是在这一年的春天青黄不接时,我那老实的爷爷去世了,实话实说就是饿死的。在那时的农村,村村有揭不开锅的人家,到处是因喝水过多而双脚浮肿无力行走的人,墙根下柴垛旁蜷缩着少气无力的儿童和老人,结伴出去逃荒的人被大队的干部围追堵截。

我爹到了工地,但也勉强半饱。与其在家挨饿,到部队当兵还能吃顿饱饭,当兵吃饭竟成了我爹的梦想。这一次,我爹不再犹豫,极力争取,就要投锨从戎,放下挖河工的铁锨去当兵,假如再过一年的话,就要超龄了,部队就不要了。

我爹当兵的第一年,去了济南军区在济南的一个教导营里。教导营里有学驾驶的、有学修坦克的、有学钳工类的等等,我爹学了钳工。在济南学了一年的光景,分配到了江苏徐州的新沂县,属于济南军区的坦克团里,从事的是维修钳工类。又是一年后,到炊事班干了司务长。他说,炊事班最大的好处是不用站岗放哨不用出操,当然吃的也好点。为了改善战士的生活,炊事班还喂猪,部队还开展喂猪比赛。

超期服役两年,当了五年兵的老爹复员了,依旧回到人和村当他的农民。老爹的短板就在于家里穷,少时没上过几年学,属于没文化的那种,部队里呆了五年也没提上干。没有文化,这是他永远的痛,他常说的一句话是,我要是有文化的话,在部队肯定提干了。

复员了,还是继续种地吧。到了这年秋季,人民公社里征公粮了,像往年一样需要临时工,在广中舅的推荐下,我老爹就到了粮所帮工收公粮,公家也能给点工钱。

忙活了一阵,公社里公粮收完了,粮所的领导见复员军人不错,就推荐我老爹到县里刚刚建设的县粮油加工厂工作。我爹到县里上班没几个月,1966年的春天桃花盛开时,我就出生了。

当然,我爹到县里时,有大队干部还是一如既往地阻拦,但因能力所限,手再长也伸不到县里,只得悻悻作罢。

在新建的粮油加工厂里,老爹展示了他在部队学到的所长,就是钳工技术,很快脱颖而出。那时的粮油加工厂,是县里的核心企业,工人也是三班倒地干,晚上也要有人看护机器干活,那样晚上干活的人就要吃夜班饭,于是,老爹又兼任了司务长,晚上给几个夜班的人做饭,把他在部队做饭的技艺又给用上了。那时,他一个月三十元工资,而给加班的人做饭,自己也算跟着加班,每月又能挣点加班费。他自己的吃的问题是解决了,但却没有假公济私、贪污私藏过,那时住的是集体宿舍啥也藏不住,而要回家一趟,连个自行车都没有,一律地凭着解放军拉练练就的基本功,步行来回。

复员军人、技艺超群、身兼多职、埋头苦干、任劳任怨,于是就转正为正式工人了,于是年年的单位先进,市粮食系统的先进,荣誉得了不少。很快,又入了党提了干,就要进党支部成员了。组织部门到了大队里做政审,有不要脸的大队干部,竟然说我家的姑爷爷在国民党部队里当过兵,反动家属不能提干啥的。我姑爷爷自家的孩子政审时都没能被拦住,此时竟然又使坏在了我老爹的身上。

我那个一两千人的老家,多个姓氏的杂姓村,从我的老爹当兵,我的老爹去县里工作,一直到我的老爹提干,大队干部就是一如既往地使着阴招。都是一样的穷,都是一样的光棍,哪能看得你比他好。好在,县里单位领导的眼光是雪亮的。

后来,好像某些人又要脸了,到我年纪稍大的时候,我家也偶然会聚集起几个大队干部之类的人,到我家吃吃喝喝。当时,以粮为纲的年代,吃吃喝喝的事是绝对的大事,而在县粮食关键部门的老爹也许会搞点紧俏物资之类的,也许会帮着队里做点事吧,比如给大队的窑厂弄点煤炭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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