峪州与峨州同属河西道?, 却全不同状。
峪州东部地?势平坦,南接太阿岭余脉,降水丰沛然无积涝,雨季短暂且土地?肥沃, 是河西道?内的?鱼米膏梁之乡, 加之与天中之府京畿道?有?肋道?相通, 不敢说是政通人和,但乡陇清晏百姓丰乐八字确实?担当得起。
于是乎,在这样的?地?界出现了流离失所的?灾民, 与一派丰和之象便格格不入。
御史的?队伍已行至峪州西北与峨州的?交界地?觚关?,因此处已进入鹄雁山山地?,地?势崎岖多变,山路通道?形似礼器觚而?得名。
觚关?非军治关?, 寻常驻军只?有?峪州州府军卒, 负责日常巡查与验关?等事务, 可如今, 军卒大多都备在关?外?,结阵设卡,不许灾民入关?从峨州进入峪州地?界。
“咱们在峪州州府的?时候不是已经转达过朝廷的?旨意么?”大理寺少卿潘翼眉头紧蹙,在马上紧握缰绳, 不断盘桓,“周边地?方,收拢灾民,暂行安置。粮草用?度如果下官没记错, 早在咱们出发前就先拨运下去了,怎地?这地?方的?官员是没来得及收到朝廷的?公文,还是另有?打?算?”
他加重了另有?打?算四个字, 说完看向徐照白,等待御史大人发话?,然而?徐照白却并未做任何回应,保持沉默,在马上逡巡眼前的?景象。
潘翼和自?己差不多年?岁,言语上不免有?些急躁。但梁道?玄却并不认为他所言有?任何不妥,事实?上,但凡见了眼前的?景象,内心没有?半点焦灼与不安,才会令他侧目。
此时此刻,峨州一侧的?觚关?门墙下,犹如防备敌军一般,横陈数十?个尖刺木栅,尖刺上均涂桐油,在雨后初晴的?阳光下冷冰冰闪着浑浊的?光,一看便是还没全然干透,正?是这几日新制。
而?此等戒备所“抵御”的?绝不是什么不法之徒,而?是一群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峨州水灾灾民。
他们聚集在关?外?唯一一块平坦的?地?面?上,三五成群,每个人脸上都是惶惶之惊与困惫难当。
看样子,大多是一家?或一村聚在一处,将妇女孩儿聚拢在中心,叹息声偶尔传来,还有?孩子尖锐的?哭声骤然出现,又缓慢消失。老人用?颤抖枯槁的?手去抚摸孩童泥泞焦黄的?头发,安慰不能安慰的?饥饿。青壮们则时不时朝关?口聚拢,以浓重乡音反复哀求和探问,得来的?只?有?守关?州军的?暴喝威胁。
大家?散去,再?又聚集,一遍遍,直到有?人发现了梁道?玄一行人。
一个老者凑过来,扶住最前的?、潘翼的?马头,说了几句带哭腔的?话?,但他口音太重,潘翼是土生土长京畿道?人士,全然不懂,跳下马来问道?:“老人家?,你说什么?”
那老人眼神苦哀,又说了一句,然而?潘翼仍不能解。
梁道?玄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他垂下眼帘,告知了潘翼他想知道?的?内容:“他说得是:路过的?贵人老爷们,求求了,我家?孙女要饿死了,行行好,给一口干粮吧。”
潘翼因被这惨状与焦灼困顿,一时没有?来得及讶异梁道?玄竟熟知峨州山音土语,只?以焦虑的?目光看向徐照白:“大人,是不是……”
“先不要分发咱们随身的?干粮。”徐照白端坐马上,此情此景尽收眼底后终于开口。
“可是……”潘翼为这个指令感到深深的?不安。
梁道?玄却理解徐照白苦心用?意,侧马上前轻声解释道?:“潘少卿,我们身上只?有?一日行程的?干粮。一路都是到官驿随用?随补,轻装上路。这些干粮对目前情况杯水车薪,甚至还会弄巧成拙。试想一下假如咱们拿出来分派食物,僧多粥少,势必会造成拥抢与争夺,恐有?伤亡和骚乱。体弱之人裹挟其中,只?怕……”
他没有?说出更可怕的?后果,但潘翼已然知晓,可老人已攀住他袖子苦苦哀求,他陷入绝望的?两难。
而?其他灾民看见此处情况,纷纷靠近,用?同样的?土语乡音,哀哀求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