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姜玹,就是后送来的小儿子,当年的世子,也?在父亲薨逝后继承广济王的恩封。那位徽明郡主,正是二人的亲姐姐。
算下来这位郡主也?已经四十余岁了。
梁道?玄虽第一日执掌宗正寺,但也?知?晓一些宗室常例,一般这种情况,大?多是郡主或公主赐婚时?的丈夫过世,有些封王想接孀居的同母姐姐去封地颐养,也?有郡主嫁入京中权贵,自家人待其寡后接回。这类情况,宗正寺大?多同意,除非在世时?有家中纠葛或财产需要?议定,那可能需要?开堂再议。
若是如此,只需正常上报即可,不知为何广济王的弟弟却要这般谨慎私下拜访?
梁道?玄试探问道?:“兄弟迎姊归家,无有不妥,可是还有些难处在,要?宗正寺从中斡旋?”
姜玹眉眼中的忧色如同方才在府门前一样,浓郁不散:“是我姐姐已经出家了……”
梁道?玄想了想,明白其中缘故:“郡主殿下出家修行时?,可是已经销撤玉牒?”那这就不好办了啊,没?有宗室玉牒,宗正寺未必就能说得上话。
姜玹轻轻点头?:“其中缘由……很是复杂……我年纪尚轻,入京读书?时?,姐姐已然落发,所以不能说清,但如今姐姐身患严疾,家兄来信希望她能回封地安养,却未能得到?回音,我登门去,可如今姐姐在的华莲寺是尼姑庵,不许男子进入……我想,姐姐虽如今为佛门中人,但至少曾经是宗室女,玉牒载册,又是宫中长大?,即便如此,也?该可以……问问少卿大人的意思。”
“不瞒小世子,我入京的日子,恐还不如你久,今日入宗正寺为官,也?是头?一日光景。这宗室旧闻,许还不如你知晓得多。”
听梁道?玄这话,姜玹的脸色倏然转白,失望溢于言表。
“不过既是我职责所在,明日先请我去了解些缘由因果,再回应小世子此事?如何斡旋。至少,先请太后派遣宫中高?明医女为令姐诊治,稳住病情为上。”
这样一转折,姜玹几乎就要?感而流涕,当即起身长拜:“晚辈先谢过少卿大?人了!”
梁道?玄只是外戚,不敢托大?,让小世子姜玹快起身,又安排了得力的跟从去送,今日奔波辛劳,才算彻底结束。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沉浸,第二日一早,险些误了上衙时?辰,紧赶慢赶,才到?宗正寺内,清点人数,很好,比昨天能干活的又少一个病假。
这时?辛百吉辛公公也?到?了,他带来两个小太监,正是梁道?玄昨日所提之应。
“这两个在内侍省也?算最机灵的,我跟沈大?人一提,他便应允了。宗正寺缺人统算旧案宗,要?识字又做过些宗室差事?能立即上手的才行,这两个以前都在弘文馆伺候过笔墨,读过天家龙谱,能帮多少忙我不敢打包票,但绝对不会误大?人的事?,我却敢拍胸脯应承。”辛百吉快人快语,不等梁道?玄回话,就招手让两个小太监到?跟前来,“快给梁少卿行礼。”
梁道?玄昨日里请辛百吉办的事?这么?快就有了着落,他虽然对宗正寺的办事?效率绝望,却对合作伙伴辛公公的能耐颇为赞赏,安排了两人的差事?后,他将辛公公请到?自己办公的内厅里,关起门讲话,只问这徽明郡主出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这么?一问,辛公公双眼立即放光,一副“你可算是问对人了”的表情,两只手都翘起小拇指,往膝盖上优雅一放。
“既然是私下里问,奴才就叫您一声国舅爷了,这样奴才也?敢讲讲这宗室内里的韵事?,不然总觉得心里犯忌讳。”
这是很漂亮的试探,梁道?玄连忙表示:“辛公公是妹妹给我的左膀右臂,在我面前,不必这样低称,更不用虚礼,我们关起门讲话来的时?日还长,今后不知?有多少事?还得讨教?,要?是一直见外,我们的差事?怕是都办不好了。”
关起门,他在辛公公面前叫太后妹妹,也?是自己人的说法?,为的是表示二人绝不见外,只说自己人该说的话。
毕竟这是宗室秘辛,如若正式谈话问询,辛百吉未必敢知?无不言,以亲厚而豁免,倒成了敞开心迹的办法?。
果然,辛百吉大?喜道?:“国舅爷这么?说,我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他称呼变化的快,圆润白皙的脸笑得犹如团满盛开的茶花,忙不迭回应梁道?玄方才的问题:
“这事?儿还得从另一个状元郎说起……威宗皇帝在世时?,他最信重的臣子除了咱们当今的梅宰执,还有一人,便是钦点的状元郎,当今的政事?堂参政、弘文馆直学士、工部尚书?徐照白徐大?人。”
辛百吉喝口茶润润喉,继续道?:“徐大?人当年风姿,不怕国舅爷您不高?兴,比您当日的风采,只逊色那么?一点点,我可是亲眼得见,没?有一点虚言。那徐大?人点状元游街那日,也?不过二十出头?,风华正茂郎艳独绝,帝京多少姑娘也?是眼畔含春望了又望的。”
梁道?玄觉得他话越说越远,但仍然保持得体笑容没?有打断。
辛百吉一唱三叹,自己先颇为感慨地摇起头?来:“可谁承想,就是徐大?人这英英玉立倜傥轩昂的状元之姿,却惹下了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