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清楚,太后就是在因?公?行私,她的愤怒是那么平静,但愤怒仍然?是愤怒。国舅爷于宫中出?事,为人亲者,不?可能不?焦忧震栗狂性大发,太后若是仍旧守拙隐忍,那与国舅的手足之情也实在不?值一提。
可是太后的雷厉风行却着实惊诧众人,这与她从?前实然?相反。
“可有人再来报?”
太后并不?理会沉默的议政,她问近前的太监。此人所有人看着都是眼生,大概沈宜沈公?公?已然?去处理今次突发的事宜。
经此一役,那太监虽有在宫中有年纪了,仍是因?方才一幕恐惧,许久才颔首连道再去催促,忙不?迭退出?后殿。
“太后,殿试是否还要准期吉时开考?”梅砚山已恢复平静。
梁珞迦看着他的眼睛。
她很?想说哥哥来之前,谁也不?许入殿,但她最痛苦的便是清醒得明白此举断然?不?能。自己的儿子正在内殿休息,他还在满心期待首次亲试,就算她如此借题发挥,也不?能废黜这祖宗之法?。
于是,她也用?和梅砚山一样?没?有波澜起伏的语气,仿佛是顺理成章的事宜般言语道:“国家自有法?度。考生出?事,是有人失职,其余国士却是无辜,天子亲试最大,无有能越其先。让禁军严加护卫,不?许惊扰考生的前提下,严凛护驾,再传洛王入宫。”
梁珞迦一边往后殿走,一边发号施令,最后停下脚步,却未有回头轻声道:“圣上的亲人不?多,既然?各个都是承先帝遗诏的辅政,那越在圣上危急之时越要鞠躬尽瘁不?是么?洛王未有进士出?身,不?能阅卷,却也是皇帝的亲叔叔,他从?旁看护,哀家也更安心。”
这话约等于指责在场众人辅佐圣上不?利。
徐照白缓缓闭上眼,他有时会感觉对时局无力,解决一切的方法?从?未在圣贤书内出?现过,一时间,他竟有些羡慕今次殿试的考生,他也曾经一样?,只盼着鱼跃龙门天子垂幕荣恩,却不?曾知晓有朝一日,他跪在这里,冷汗已经湿透里衣。
梅砚山很?久都没?有回应。待太后走后,他缓缓起身,泠然?道:“照太后的吩咐就是。”
集英殿,是举行历代殿试的宫室,唐哉皇哉,是皇宫东侧少有的三进宫苑。
前殿极为宽阔恢弘,气势登临,须弥台雕有鱼龙祥瑞;内殿最里,有起居之用?;后殿在中,夹于二殿之间,皇帝与负责殿试的臣下在此预备亲试。
自后殿出?,梁珞迦犹如孤魂野鬼行至内殿,儿子正在此处憨乐玩耍,全然?不?知风云突变。
她让宫人全部离开,自己静静望着儿子,他语气甜润可爱,请过安后,又认真?玩弄一只已有些陈旧褪色的布老虎。梁珞迦记得,这是梁道玄两?年前送给儿子的民间玩物。姜霖虽富有四海,却不?是拿一个丢一个的脾性,爱用?的玩具与用?物,他会格外青睐,留之甚久。
“母后,这是下山虎。”姜霖忽得开口?,摆出?老虎自上而?下的形态,朝母亲笑道,“舅舅就是属虎的,他这次考试就是下山,朕问过师傅了,师傅说属虎之人,出?生在子时到卯时的,就是下山之虎,考完了朕要问舅舅是不?是。不?过师傅也说了,帝王不?可尽信这些民间说辞,不?过我觉得下山虎威风极了,朕希望舅舅是下山虎。”
有专攻属相的测命之书所言:下山之虎,命贵然?凶,自生诞之时如饥肠辘辘,凶戾不?仁,需竭命而?搏运,方可饕足荣极归山。百兽之王,纵山穷水尽,仍睥睨凶狂。
梁珞迦忽然?起身,紧紧抱住儿子。
“母后……你为什么发抖?”姜霖抱紧母亲,“你生病了么?朕叫太医来。”
梁珞迦用?颤抖地手抚摸儿子柔软的发丝,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霖儿,答应母后,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不?辜负舅舅所期侯,为人君者,当?仪宾万方。”
这句话,姜霖是学过的,他感觉到有些仿佛恐惧的东西自母亲的战栗中感染到了自己身上,他也想落泪,可又不?知为何如此,于是只轻轻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母后……娘亲不?要再哭了,霖儿答应你。”
……
集英殿自建成以来,还从?未如此压抑过。
殿试士子从?前想也紧张焦灼,但此刻集英殿殿前恭候众考生,是既为前程心忧,又为变故失措。
程稚卿身为礼部侍郎,脸色比预备考试的考生还要难看。当?他得知自己上司曹尚书已被太后发落时,更是面色惨白如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太后在盛怒之下仍有理智,没?有将负责考试的礼部尚书经由殿前,在考生面前由禁军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