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飞鱼卫统领已经施展镜花水月遁走,孙家主母与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只得是稳住身形,缓缓降落。 他们的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看着那些被金色猫尾捆缚,或被奇特招式击溃的飞鱼卫,眼神复杂。 最终,三人快步走到五班众人面前,郑重地躬身行礼。 孙家主母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若非诸位小友仗义出手,今日我孙家上下,恐怕……”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份沉重的后怕已不而喻。 两位老者亦是满脸感激,连连拱手。 “大恩不谢!” “此等恩情,我孙家永世不忘!” 朱涛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 “孙夫人,两位前辈,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扫过战场,神色依旧凝重。 “那飞鱼卫统领虽然逃走,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或者引来更强的追兵。” “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夫人速速整顿,继续赶路为要。” 孙家主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恢复了当家主母的果决。 “小友所极是!” 她立刻转身,开始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 “清点伤亡!救治伤者!” “收拢队伍,检查车马!” “半刻钟后,全速前进!” 孙家的护卫和族人迅速行动起来,虽然经历了惨烈的厮杀,但此刻求生的意志让他们爆发出惊人的效率。 混乱的战场边缘,五班众人稍作休整。 而孙家那些年幼的孩子们,早已忘记了刚才的恐惧,此刻正瞪大了好奇的眼睛,围着孙昭打转。 一个小男孩鼓起勇气,模仿着孙昭之前的姿势,笨拙地蹲下,鼓起腮帮子。 “哇!蛤蟆!好厉害!” “我也要学这个!不学那个软绵绵的七元翻云掌了!” 另一个小女孩用力点头。 “对!蛤蟆功!打坏蛋!” 童无忌,却让周围的大人们面面相觑。 更有几个年纪与孙昭相仿的孙家少女,躲在长辈身后,悄悄打量着孙昭,脸颊微红,眼神中带着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倾慕。 她们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瞟向孙昭那刚刚恢复常态,却依旧显得孔武有力的身形。 孙昭被这阵仗弄得浑身不自在。 孩子们天真的崇拜,少女们好奇的目光,都让他如坐针毡。 我的老祖宗们,还有我的小祖宗们啊! 别闹了! 这些看起来粉雕玉琢的小不点,论辈分,哪个不是自己需要磕头叫祖宗的存在? 甚至队伍里那些还在襁褓中,哇哇啼哭的婴儿,往前倒个十几辈,那都是能写进族谱前几页的太太太太……爷爷或是奶奶级别的人物! 孙昭只感觉浑身不得劲啊! 不远处,孙家主母和那两位半步武皇的老者,在安排事务的同时,目光也若有若无地落在孙昭身上。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 刚才孙昭战斗之时,身上爆发出的那股力量虽然狂猛霸道迥异于孙家功法,但隐约间,他们确实感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熟悉感。 那感觉,与孙家世代相传的七元翻云掌,竟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共鸣。 这太奇怪了。 队伍重新启程,速度明显加快。 在一辆行驶相对平稳的马车内,孙家主母屏退了侍女,将孙昭请了进来。 车厢内,除了主母,还有那两位气息沉稳的老者。 气氛略显凝重。 孙家主母看着眼前这个气息内敛,却刚刚爆发出惊天战力的少年,缓缓开口。 “这位小友,请恕我等冒昧。” 她的目光锐利,带着审视。 “方才情急之下,你为何称呼我等为……老祖宗?”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郑重。 “而且,老身与两位叔叔都察觉到,小友你身上方才爆发的力量,虽与我孙家功法大相径庭,却隐隐……有一丝同源之气。” “这究竟是为何?” 孙昭心头一跳,赶紧回忆朱涛之前的叮嘱,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憨厚又尊敬的笑容。 “回禀老……呃,孙夫人,两位前辈。” 他斟酌着词句。 “实不相瞒,我家祖上,与孙家本是同出一脉。” “只是年代久远,分支早已旁落,家道中落,与主家失了联系多年。” “小子在家中族谱上见过记载,知道北檀孙家乃是我脉正统。” “小子辈分太小,情急之下,便……便脱口而出,喊了老祖宗,还望夫人和前辈莫怪!” 孙家主母眉头微蹙,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同出一脉?” 她沉吟片刻。 “哦?莫非……是当年迁往钦州的那一支孙家?” 孙昭连连点头。 “对对对!正是钦州孙家!夫人慧眼!” 孙家主母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的笑意,看向孙昭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原来如此,怪不得老身会觉得你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熟悉。” 她随即又好奇地问道。 “只是,钦州孙家传承的也应是七元翻云掌,你这身功法……怎会如此……奇特?” 那蛤蟆形态,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孙昭挠了挠头,继续按照编好的说辞解释。 “小子资质愚钝,七元翻云掌练得不到家。” “后来机缘巧合,又得了一门名为金蟾功的功法,便尝试着双修心法。” “没想到误打误撞,倒也练出了一些名堂。” “双修心法?” 孙家主母和两位老者闻,都是悚然动容。 武道一途,专精尚且不易,双修更是难上加难,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眼前这少年年纪轻轻,竟能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功法双修至此等地步,甚至爆发出重创武皇的战力! 孙家主母看向孙昭的目光充满了惊叹。 “以双修之身,竟能有如此惊人造诣!” “小友当真是……有武神之资啊!” 孙昭连忙摆手,谦虚道。 “老祖宗……啊,不,夫人谬赞了!小子愧不敢当!” …… 数日奔波,风餐露宿。 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东州地界。 放眼望去,满目荒凉。 与繁华的中原腹地截然不同,这里地广人稀,山岭连绵,植被也多是些耐旱的灌木与野草,透着一股原始而苍茫的气息。 黄进在一旁给五班科普了一番。 “诸位小友有所不知,这东州在古时便是王朝流放罪臣之地,其实就是古时候的东海。” “其实这里太古时期曾经是一片汪洋,后来此处因为昊天神和九只太古凶兽大战,移山填海导致地壳变迁,才化作陆地。” “因其偏远贫瘠,历来少有人烟,可以说是真正的蛮荒之地。” 孙家主母在勘察了一番地形后,很快指向前方一处背靠山峦,面朝开阔平原,隐隐有河流蜿蜒而过的地界,眼中放出异彩。 “此地依山傍水,藏风聚气,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 她语气带着一丝欣喜与决断。 “虽眼下荒芜,但假以时日,定能兴旺!” “就这里了!我们孙家,便在此地,重新开始!” 孙昭站在一旁,看着那片熟悉的山川地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里…… 这里不就是后世孙家的家族驻地所在吗!? 原来……原来孙家定居东海,竟是在这个时候,由这位主母一手选定的! 历史的轨迹,竟以这种方式,展现在自己眼前。 安顿下来后,朱涛找到了孙家主母,说明了需要一封书信,以便他们回去向孙都统复命,并证明孙家众人已安全。 孙家主母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她亲笔写下书信,详细说明了遭遇伏击,被五班所救,以及决定暂居东州,让他务必保重自身,静待时机的情况。 她将带着孙家印信的信件郑重交到朱涛手中。 “诸位小友,此去路途遥远,万望珍重!” “我夫君那边,就拜托各位了!” 朱涛接过信件,郑重拱手。 “夫人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五班众人与孙家众人告别,即刻动身,踏上了返回万龙寨的路途。 …… 万龙寨,聚义堂前方的巨大演武场上空。 此刻正上演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两道身影在空中激烈碰撞,每一次交击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狂暴的能量余波肆虐,让下方的山石都簌簌发抖。 一方是气势霸道绝伦,拳出如龙,招式大开大合的万龙寨寨主朱胜天。 另一方则是身着都统官服,掌法凌厉森严的孙继明,孙都统!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从演武场打到半空,又从半空落回地面,所过之处,烟尘弥漫,气劲纵横。 演武场周围,万龙寨的各大当家和一众高手,都负手而立,默默观战,并未插手。 五当家站在人群前方,看着空中激战的两人,眼中带着一丝复杂。 轰! 又一次猛烈对撞后,两人分开。 朱胜天落在演武场中央,虎目圆瞪,声若洪钟。 “孙都统!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 “那妖国师是什么货色,你我心知肚明!” “他让你护送那害人的生辰纲,摆明了就是给你下套,要找个由头除掉你孙家这根眼中钉!” 孙都统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却坚定。 “我孙家世代忠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帝君有旨,纵是刀山火海,亦不可违!” 朱胜天怒极反笑。 “愚忠!愚不可及!” “那是帝君的旨意吗?那是那妖国师借帝君之名,行排除异己之实的毒计!” “你明知是死路一条,还要拉着整个孙家给你陪葬不成!?” “我万龙寨劫了那生辰纲,正是看不惯那妖道所为,也是不忍心看你孙家满门忠烈,就此断送!” 下方的五当家也适时开口,声音清朗,传遍全场。 “孙都统,回头是岸!” “留在万龙寨,保存有用之身,将来未必没有拨乱反正,重振孙家声威之日!” 孙都统眼神痛苦,却依旧固执地摇头。 “君命不可违!祖宗家法不可违!” “冥顽不灵!” 朱胜天勃然大怒,身上气势再度暴涨。 “既然好难劝,那就让老子用拳头打醒你!” 他身形一晃,便要再次冲上前去。 就在这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的瞬间! 一道急促的声音划破长空! “孙都统!尊夫人有信至!” 咻! 一道微不可查的寒芒,裹挟着一卷信纸,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来,精准地射向孙都统! 朱胜天动作猛地一顿,停在了原地,目光锐利地看向声音来源。 孙都统下意识地伸手一抄,将那卷信纸稳稳接住。 正是刚刚赶回来的五班众人! 为首的朱涛,依旧负手而立,遥遥望着孙都统。 孙都统疑惑地展开信纸,目光迅速扫过。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继而转为铁青! 再转为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悲愤! 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伏击!飞鱼卫!家眷危殆!避祸东州! 信息如同一道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出,孙都统身体剧烈颤抖,握着信纸的手青筋毕露。 他缓缓抬起头,双目赤红如血,仰天发出一声悲愤欲绝,充满了无尽杀意与仇恨的怒吼! “妖贼!!!” “此贼竟欲灭我孙家满门!!!” “我孙继明,与此贼!” “不!共!戴!天!!!” 声音撕心裂肺,在整个万龙寨上空回荡,久久不息。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