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蘅与慧娘道别,坐进马车离开了袁宅。 半路上车子突然停下,车夫的声音传来:“六姑娘,有差爷拦车。” 陪秋蘅出门的青萝就坐在车门口处,得到秋蘅示意掀起车门帘。 秋蘅一眼瞥见了胡四。 胡四见秋蘅好端端坐在车厢里,替自家大人松口气,客气道:“秋六姑娘,我们大人有事相询,就在湖边等您。” 秋蘅闻下了马车,吩咐青萝原处候着,绕过路边垂柳往湖边走去。 湖是青莲湖,她曾跳过的。 薛寒也跳过。 秋蘅走近站在湖边的少年,屈膝行礼:“薛大人。” 薛寒转身看她,眼里有着探究:“秋六姑娘为何去袁家?” 他问得很直接,但语气并不锐利,这让秋蘅一时难以判断他的态度。 “袁大人找到家祖父,说他的一位家眷十分喜欢我做的香佩。我去袁家,为那位家眷调制一款适合她的香。” “制香何须登门?”薛寒再问。 秋蘅垂眸:“自是有所需。术业有专攻,薛大人不理解也正常。” “制香我是不懂。”薛寒顿了顿,盯着她的眼,“可秋六姑娘难道不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秋蘅抬眼看他,捕捉到少年眼底一闪而逝的气恼。 他在生气? 气她去袁家? 这是为什么? 那十年里,秋蘅见过太多人和事,自觉看人颇准,可她看不透薛寒。 他好像格外关注她,在意她,这不是一句怀疑她是细作而留意能解释的。 “什么君子?什么危墙之下?我不懂薛大人的意思。”秋蘅决定试探一下眼前的少年。 薛寒紧紧抿了一下唇。 他是那种偏冷淡的气质,这样强的情绪出现在脸上,并不多见。 秋蘅看他克制的样子,忍不住想:他该不会气得想打她吧? 试过了,可不一定打得过她。 想到这里,秋蘅被勾起了那晚的回忆,目光从他肩头一掠而过。 不知伤势恢复怎么样了。 “袁成海重色,秋六姑娘去他家中,等于给他可趁之机。” 薛寒本不想对一位待字闺中的少女说出这番话,可她一副单纯模样,不知是真懵懂,还是假无知。 他分不清,只能挑明了说。 “我只见了他的家眷。” “不在于见了谁。秋六姑娘踏进他家的门,就会令他生出旁的心思来。你若迫于令祖父的压力,我可以去对永清伯说。”薛寒望着秋蘅,语气认真,“我说过的,秋六姑娘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为什么?”秋蘅问。 不是不感动,可疑惑压过感动,这感动就变得危险起来。 他究竟为何如此? 别有用心?一见钟情? 闪过“一见钟情”的猜测,秋蘅惊得被口水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薛寒本来一脸严肃,见秋蘅突然如此,第一个反应就是她挨了雷劈的那个古怪隐疾又犯了。 对了,要进湖水里泡着——薛寒打眼一扫,身后正是青莲湖! 他当机立断抓住秋蘅手腕,就往湖里拖。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令秋蘅愣了一下,而后大惊。 “薛大人——”秋蘅苦于不能暴露力气,情急之下喊,“薛寒!” 薛寒动作一顿。 秋蘅趁机甩开他的手:“薛大人要干什么?” 薛寒定定看着她,见她俏脸微沉,语气冷静,知道误会了。 怎么办,又误会了…… 红晕爬上少年耳根,令他一时无所适从。 这青莲湖,与他八字不合。 “我以为,秋六姑娘旧疾犯了。”少年干巴巴解释一句。 秋蘅扬眉。 哦,以为她犯病了。 秋蘅不由深深看薛寒一眼,心道:他真信啊…… 这一瞬,一个念头蓦地浮现心头:薛寒可能没有她想得那么复杂,他本性应该是个单纯的人。 抛开皇城使的身份,他也不过十八岁。 “没有那么容易犯。”秋蘅语气柔软了些。 没有了刚才的隐隐相对,薛寒的声音也软:“秋六姑娘以后不要再与袁家有牵扯了。” “已经答应了为袁大人的家眷制香。等把香做好,就不会有牵扯了。” 等除掉袁成海,自然不会再有牵扯。 “制香那么重要?” “心之所爱。” “秋六姑娘可以为许多人做,不缺袁家人。” 秋蘅弯唇:“刚刚薛大人不是猜到了吗?祖父来对我说,我不好拒绝。” 薛寒欲要说什么,被秋蘅打断:“我知道薛大人可以对家祖父施压,可是薛大人用什么立场?” 薛寒被问住了。 什么立场? 非亲非故,他没有立场。 “薛大人,我不是笨蛋,会保护好自己的。我生活在永清伯府,家祖父就是伯府的一家之主,我不能事事都靠薛大人的施压来与家祖父相处。” 薛寒沉默了。 秋蘅在心中叹口气。 她逼问他的立场,就是要问出他对她如此特别的缘由,眼下看来他是不打算说了。 不说也罢,总之不可能是一见钟情那么离谱的猜测。惊得她咳成那样,险些莫名其妙被他拖到湖里去。 上次是被他往岸上拖,专与她反着来。 秋蘅好气又好笑,唇角扬起又压下。 “我知道了。”说出这话,薛寒并不满意。 没有立场就不能向永清伯施压了?他是皇城使,不需要立场。 但她有自己的想法,他不能强行干涉。 “秋六姑娘谨慎为上,若遇麻烦,街上随处可见皇城司的人。” “多谢薛大人。”秋蘅犹豫一下,问,“薛大人的伤怎么样了?” 薛寒微微一怔。 天气炎热,那伤好得并不快,好在用的药好,处理得当,没有恶化的趋势。 也是运气不佳,遇到那小贼偏巧打在那里。 看着少女关切的眼神,薛寒笑笑:“好得差不多了,秋六姑娘不必总放在心上。” 秋蘅再在心里叹气。 看来还没好。也是,这么短的时间伤上加伤,怎么会好呢。 她良心不安,才想听到一个好答案。 少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让秋蘅暗暗下了决定:罢了,书上记载他那么惨,到时候她尽量帮他一把,权当回报了。 有了这个决定,秋蘅顿觉轻松。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