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枝点了点头,“下个月就是她的及笄礼了。” “一转眼都要长成大姑娘了。”孟夫人感慨着。 “宛枝这孩子也大了,你这做母亲的,可有给她留意些人家?如今京中贵公子里,也不乏才貌俱佳之辈。” 高云枝笑了笑,“她自己心中有数。她的婚事,我这个母亲的可做不了主,一切都随她自己的缘分罢了。” 孟夫人轻轻颔首,“这倒也是。宛枝这孩子聪明,心里比谁都拎得清。” “若她真动了情思,旁人拦也拦不住。” 长公主府偏院小径上。 高宛枝正低头缓步走着,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郡主。” 她回首望去,见江怀玉快步走来。 “江公子?”高宛枝顿了顿,“有事吗?” 江怀玉走近两步,“明日我与几位友人,欲在郊外栖云山下举办一场诗会。那地儿山水俱佳,泉石清幽。若郡主有暇,可愿前往?” “好啊,明日我有空。” 江怀玉眼中露出一丝喜意,“那我明早在府前候你。” 晚上,王府。 窗外竹影斜斜,清风穿堂。 谢珏翻完手中最后一页账本,将账册合上,手腕一转,执壶斟茶,才算稍作歇息。 书房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长庆快步进来,“少爷,郡主那边传了话,说明日不去马场了。” 谢珏眉头微挑,“她有事?” “说是要去参加诗会,”长庆小心翼翼地道,“是江公子在栖云山下办的,邀了许多人。” 谢珏眉心一跳,眼底却没什么波澜。 “知道了。” 翌日,浮玉楼二楼雅间。 桌上摊开的是今日新出锅的炸鸡与奶茶,一旁是账册与定价方案。 掌柜与陆星禾正认真汇报着各种食材用量与成本预算。 可谢珏却心不在焉。 他眼神落在眼前那杯奶茶上,久久未动。 脑中不由浮现出栖云山诗会的场景。 她此刻在听谁作诗? 那小子会不会又装模作样地吟风弄月,引她发笑? 谢珏眼神渐冷。 江怀玉这厮,从小就心机深沉。 “谢公子?”掌柜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谢珏这才回神,“定价的事,回头我再看。” “我还有事,炸鸡和奶茶的事情改日再谈。”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此刻这股不安是从哪儿来的。 只知道,他不愿让高宛枝与江怀玉单独共处太久。 栖云山,春光正好。 一条山路蜿蜒而上,簇拥着一行衣袂飘飘的青年才俊。 高宛枝与江怀玉并肩走在最前,身后还有十几位京中名门子弟,男女皆有,笑晏晏,气氛活络。 大晋时风开放,士族子弟聚会素来不拘,女子亦可吟诗论道,不被礼法束缚。 高宛枝原本只是随意应邀,谁料气氛竟这般热络,她也渐渐被带动了情绪。 山顶一方平阔处,青石为桌,山泉汲水煮茶,野花烂漫成阵。 就在此时,山路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皆循声望去,只见一骑快马自山道转弯处缓缓而来。 马上一人,青衣束发,俊目星眉,正是谢珏。 他目光扫过众人,面色有些惊讶,仿佛毫不知情似的。 “江兄?你们怎么在这?” 江怀玉起身笑着作揖,“谢兄怎的来了栖云山?今日恰好与几位友人聚会,若不嫌弃,正好一道。” 谢珏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随从,点了点头。 “既是巧遇,那便叨扰片刻。” 高宛枝看着他,心口莫名一跳。 她今日穿的是浅桃绸裙,发上簪着金丝海棠,一身明艳,立在春风里像极了山花初绽。 谢珏瞧见她时,拱手轻声道:“郡主。” 高宛枝确实没想到谢珏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在忙浮玉楼的事情吗? 短暂的惊讶之后,高宛枝眼底很快漾出一抹笑意。 “你怎么来了?” 谢珏淡声道:“闲着无事,出来转转。” 他一贯不爱多解释,高宛枝也没多问,只是眼神里难掩喜悦。 一旁的江怀玉瞧在眼里,唇角笑意未变,心头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并未让这情绪泄露半分,依旧儒雅出声,“谢公子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参加诗会?” 谢珏并非读书人,未曾应举,甚至连个秀才功名都无,怎敢与朝中新科进士,或名门学子论诗谈道? 谁知谢珏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应道:“好。” 他答应得太干脆,反倒让江怀玉微怔了下。 谢珏迈步走入众人间,视线落在了高宛枝身旁的位置上。 这位置不错,背靠青松,前临溪石,更重要的是,离高宛枝最近。 原本那处已经坐了一位文士,是个翰林世家的子弟,正与人谈笑风生。 他似是感受到了有人在看他,抬头时正好和谢珏对视。 几乎是立刻,那文士便明白了。 他连忙起身,笑着拱手,“谢公子请。” 谢珏微一点头,“有劳。” 那文士走时,不动声色地抹了抹额间的冷汗。 谁不知道,谢珏的父亲是景王,大哥是镇国公,二哥是当朝首辅,京中还有谁比他的家世更显赫? 幸好自己刚才反应快,没有得罪他。 谢珏坐下,那双略微上挑的凤眸轻轻一侧,便与高宛枝撞了个正着。 少年衣袍素雅,容色清俊,虽并未着官服,却自有一种压人的气度。 尤其那眼神,带着懒意与不动声色的撩人意味。 对面坐着的江怀玉,这一切自然尽收眼底。 但他终究是名门世家出身,极善敛藏。 喝完茶后,他忽然一笑,朗声道:“既登高聚会,岂能无诗以应景?不若以‘云山深处’为题,各作一首如何?” 众人纷纷应声,“好!” 片刻间草声沙沙,书香弥漫。 高宛枝却没有立刻动笔,而是偏头看向身边的谢珏,小声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谢珏侧目看她,“路过。” “你别骗我,”高宛枝有些不信,“栖云山离浮玉楼可不近。” _l